来者是肖蔓,自从去年并州一行,旖景与她再也没有见过,不过三月末,虞沨最后一回获许来绿卿苑“讨论案情”时,曾提起金七郎一事已经无礙,卫国公与秦相一场举盏后,秦相答应不再紧追不放,虞沨便向圣上求情,原本对于金七这么一个宁要姻缘,舍弃家族的义气子弟,天子原有宽恕之意,金氏一族已被处死,金七早被族谱除名,又无权无职,自是成不了气候,又有虞沨求情,秦相妥协,天子乐得张显天恩浩荡,金逆虽恶,可天家始终感念当年功劳,为金氏留条血脉。
肖蔓显然因为担惊受怕,整个人消瘦了许多,最终化险为夷,才恢复了几分神彩,这时提说旧事,对旖景甚是感激。
又拿出“添妆”却是一尊羊脂白玉的观音像,雕工质地都是绝佳,让旖景连连推拒。
“阿蔓,这可使不得,我并没有帮上多少。”再者,当初她与肖蔓“结交”的目的并不单纯,多少有些愧意,哪肯受这么重的礼。
“阿景莫要推辞,家父将事情仔细都告诉了我,若非你与世子,便是我能幸免于难,外子却难逃一死,这一生终如死灰罢了,我是俗人,手头也拿不出什么雅物,难投阿景喜好,唯有这尊佛像,是往佛国寺请来,恭祝阿景与世子一生安好,是我与外子一片心意,你若是拒绝,我们难以心安。”
旖景见她甚是坚持,只好收了礼,却翻找出一套脂玉茶具来,硬是要让肖蔓收下:“也是我一片心意,礼尚往来,才显情谊。”
肖蔓见也拒绝不得,便收了茶具,却说出了一番告辞的话来:“外子经历此番劫难,再不想留在京都,家父已经允了我们前往楚州,又多得世子提携照顾,引荐了当地商贾,外子入仕虽是不能,却也不愿白受父母养护,不思进取,从商也是一条出路,楚州与西梁交界,商贸发达,机会也多,又有行家引路,倒省得我们一头懵懂,白折本金,世子之恩,我与外子谨记在心,但因启程在即,又因外子身份,委实不好去婚宴恭贺,这一回来,便是与阿景告辞,还望阿景转达世子,我们夫妇一片谢意。”
两个闺中好友,就此依依作别,这时各自都不曾预料,再度相遇之时,却成了那样一番情境。
转眼进入五月,距旖景与虞沨婚期,只余十二日。
又到琼hua开放的时节,镜池边上一片雪白,幽香沉浮间,夏的炙息若隐若现。
离婚期渐近,反而闲睱了下来,宾客也渐渐少了,旖景才有闲心漫步镜池,望着清波里沐浑楼恍恍的倒影,一些感慨。
归来,已经三年。
原本以为时日还长,转眼却要离开。
只这一回,心里是怀着憧憬与欣喜的。
那年七月,与他在沐浑楼重逢,犹记得一袭白衣,半张清俊的面容,沐浴在残阳斜照里,她惊得掉了手里书本,他抬眸看来,疏漠冷清,拒人千里。
眼下思及,心里一处有迟缓的疼痛。
当时不知冷漠的缘由,怎知他早已归来,带着那些不堪的记忆,当见自己这个凶手,疏漠已经是无比仁慈了。
可他还是这么快就放下了,温柔如故,情深如许。
站在水边,看杨柳依依,画起涟漪如笑,点滴记忆随之鲜明,想念,更是清晰。
是的,便是即将再度结发,从此朝夕为伴,我这时,依然如此的想念你。
忽见波光里,一身玉白长衣近在身侧,旖景心神一恍,急急转身,目光忽明又黯。
因见着的是自家长兄唇角带笑,满是促狭的神色:“五妹,你以为是谁?可别有那奢望,眼下这样的时候,远扬无论如何都不会出现在咱们园子里。”
旖景恼羞成怒,重重跺脚,咬牙不语。
“有一件事你是否要听?”苏荇更是乌眉飞展,微一弯腰,非得去看旖景的眼睛:“可是关于远扬的。”
旖景立即转怒为喜满面讨好。
苏荇反而怔住了,隔了半响,才捧腹大笑,胳膊搭在旖景的肩上:“五妹,你就不能矜持一些?”
“阿兄,你当年对妙音双姝可是十分欣赏,你说这会子,我若是对嫂子……”
“鬼丫头!”苏荇咬牙,终于还是揉了揉旖景的发顶:“你可知道我眼下成了中书舍人?”
“阿兄这么快就升了职?”旖景甚是惊讶。
“谈不上什么升职,不过能常伴御前罢了,比远扬差远了,去年这时才是中书舍人,今年便成了阁部,便是咱们三叔都连连感慨后生可畏,你还不知吧,圣上已有意下,要擢升三叔入阁呢,与远扬却是平级。”
“圣上这是要渐渐启用内阁,削弱相权,试行改制了。”旖景一针见血。
苏荇又是一怔,长叹一声:“为兄不如吾妹远矣。”
“阿兄,你说了半天,无非就是自己升职,与三叔入阁。”旖景甚是不满,忽而眼前一亮:“看看,那可不是嫂子?”
苏荇连忙转身,当真见到董音与她的乳母正往二门行去,早前才听她念叨着要寻母亲商议什么,应是去和瑞园了。
一时有些担忧,自己这个妻子,温婉良善是好,未免有时显得太过软弱,继母若真存坏心……忽然就跑了神儿,直到袖子被狠狠一拽,转而才见旖景咬牙瞪目,一脸狰狞,当即失笑,这才说起今天御书房里的一桩笑话。
“原本金氏谋逆案一毕,圣上才将施德等人提出诏狱,压根就没怎么开审,那帮人就竹筒倒豆子般招了,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