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五月,冬雨的日子忧喜加交,关睢苑里的仆妇与国公府大不相同,管事们以及得用些的丫鬟都如一个模子里刻出,个个都是木头人,冷淡疏离,任凭她使出全身解数讨好殷勤,都不为所动,一个院儿里住着的大多是负责扫洒的粗使丫鬟,年龄还小,虽活泼一些,也易打交道,但委实没有利用之处。
前庭里的人多为侍卫,冬雨就更不敢贸然笼络了,人在中庭,偶尔也会见着世子跟前得用的晴空与灰渡,灰渡是个冷面黑颜,冬雨望而生畏,瞧着晴空与春、夏、秋四个甚是熟络,冬雨也想凑上一脚,交好笼络。
却被秋月及时发觉,也不知与晴空嘀咕了什么,总之基本冬雨才一接近,晴空就避之不及。
又因小谢氏数回催促,一是让她挑唆罗纹,一是让她想个能混入厨房重地的办法,这两个任务压在冬雨肩头,颇让她有些不堪负重。
楚王府虽也在祟正坊,可到底与卫国公府不同,关睢苑里的仆妇没个熟悉,一同陪嫁过来的也都排挤着她,这让冬雨实在寸步难行,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若是再不满二夫人的意,她将来最多也就是配个外院管事的“命运”冬雨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冒险。
这一日鼓足勇气去寻罗纹。
罗纹眼下虽没在世子身边侍候,可依然是一等丫鬟,在下人中,地位仍高,住在后庭一处小院里,身边还有两个小丫鬟侍候茶水浆洗。
各处管事需轮留在府里值夜,当不归私宅,也是住在这个院落。
午后,院子里十分安静。
冬雨熟门熟路地到了一间厢房,轻敲了两声门扇,当闻一声“请进”堆好了殷切的笑容,一步迈进,甜甜地唤了声“姐姐”。
罗纹正在整理着浣衣房送来的被褥,见又是世子妃的陪嫁丫鬟,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
自从旖景嫁入王府,罗纹对国公府的这些陪嫁就甚是疏远,而那七个丫鬟似乎也不怎么搭理罗纹,双方保持着默契的礼节,秋毫不犯,唯有冬雨时常来往,让罗纹也有些不耐。
但冬雨冷脸瞧多了,也存了心思,找到一些办法。
“扰着姐姐了?今儿个我奉世子妃的嘱咐,去各处送鲜果,走了一趟西苑,虽没瞧着江姑娘,却听她身边两个姐姐念叨您。”见一提江薇,罗纹的眉心便松了几分,冬雨又是一笑:“世子妃还在闺阁时,就常提起江姑娘,赞她医术了得。”
“阿薇是江先生亲传,医术自然是好的。”罗纹淡淡一笑:“坐吧。”
冬雨心hua怒放,来了这么多回,才是第一次被“赐坐”。
罗纹甚至亲手斟了盏茶招待冬雨,又问:“因着这段时间手里头忙,一时不得闲,倒没往西苑,喜鹊与鹦哥念叨我什么?”
“说江姑娘仍是时常往府里的樱山,要么就闷在药房里,都盼着姐姐常去呢。”江薇身边的丫鬟都是小谢氏安排,原本就不怎么得用,被冬雨小恩小惠收买,将江薇的“怪癖”说了不少。
罗纹原本是因谢嬷嬷训斥,才不敢时常在往西苑里去,再兼着世子妃让她管帐,一日里事务也多了起来,又因为不知怎么面对阿薇,世子新婚,这会子去,总避不开尴尬的话题,她昨日“提醒”旖景应去看望江薇,虽说有私心,却也没有恶意。
她总还是希望世子妃能接受江薇。
但昨晚旖景一番直言不讳与剖根究底,多少让罗纹清醒了几分,但一时也不知该当如何。
“听说罗纹姐姐原本在世子身边贴身服侍,是极得重用的?”冬雨又说。
罗纹心思已经去了西苑,无可无不可地微微颔首。
“我真替姐姐不值。”冬雨轻轻一叹。
罗纹听了这话,眉心又是一蹙,看向冬雨。
什么意思,世子妃的陪嫁丫鬟,这是要说主子坏话的节奏?
“姐姐有所不知,世子妃在闺阁时原本就是个大度的,往常也爱与丫鬟们说笑逗趣,赏赐也多,在绿卿苑里当差总比普通仆妇多些脸面,可正因如此,世子妃对身边四个大丫鬟未免太过信纵,春暮就不说了,一贯是个心高气傲的,早些年我有个表哥,宁海百户之子,官家出身,想骋她为正妻她都不愿,挑唆了世子妃留在身边,存的什么心思?”
冬雨说出这番话,却也不是因为贸然冲动,小谢氏提醒过她,罗纹与江薇交好,而江薇又对世子有意,故而罗纹心里对世子妃一定有芥蒂,冬雨便想,就算罗纹听了这话,也不会去主子面前“告状”她可是一心为江薇打算。
并且冬雨得了小谢氏“点醒”也醒悟过来旖景对罗纹已生戒备,就算罗纹真去告她黑状,她也不怕,倒可反诬罗纹心怀叵测,故意挑拨。
“世子妃身份在那儿,婚事上必不会差,春暮又得信重,这将来……”冬雨欲言又止。
罗纹接口:“你是说春暮存着做妾的念头?”
冬雨一笑:“姐姐你想,世子妃让你管帐,表面上看着是信重,可又颁布了关睢苑里的规矩条例,勒令各司其职,无令不得逾职,如此一来,姐姐连主子屋子都不能随意进入了,更不说近世子身边。”
罗纹心下越发孤疑——这个叫冬雨的,究竟是藏着什么盘算?
旖景才一宣布人事,她就明白了这点,心里也晓得是世子妃对她有所戒防,却并不以为意。
因江薇之故,她对世子妃虽微有芥蒂,可也知道这事怨不得旖景,阿薇身份到底是低微,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