旖景只为虞沨心疼,他爱恨分明,不想涉及无辜,但身边亲族要么凶残,要么冷漠,为了“权势”两字竟全不顾亲情。
镇国公夫人不是主谋,但她手上也沾着王妃的鲜血!
死得太早!
旖景重重一捶案几。
当她得知这层隐情都觉愤怒难捺,不知虞沨听闻后该作何想。
可若隐瞒……对他更不公平。
半个下午,旖景心情十分沉重,而虞沨这日却未依时而归,晴空遣了丫鬟入内禀报,世子因公,不及归来用膳,怕是得到亥时后才会回府,让世子妃不需等待。
却当天色才刚黑透之际,秋月神秘兮兮地进了屋子禀报:“世子半个时辰前回来了,人却留在了前庭,只叫了个婆子进来把罗纹带了出去,不知何事。”
几个精明的丫鬟都看出罗纹与主子之间若隐若现的“不和”而最近几日,罗纹更是与冬雨十分“要好”不待旖景嘱咐,秋月便将耳目紧盯罗纹,瞧见风吹草动立即就来禀报。
旖景虽说并不疑罗纹被带去前庭会有什么阴谋,但也称赞了秋月的机警,心里略微度量。
自从她嫁进王府,虞沨在前庭逗留极少,除非是与旁人议事,而前庭设有茶点房,更不需后院的奴婢前往侍候,何故罗纹会被忽然请了出去?
看了一眼刻漏,已经过了亥初。
快到宵禁时候,这时应该不会还有外客,忽而想起“施针”一事,心头一紧。
便没有让丫鬟们随侍,只嘱咐了她们留在屋子里,备好沐浴的热水,旖景似乎闲步一般,出了中庭,往前庭走去,随便叫了个侍卫一打听,得知世子正在议事处所在的院落。
议事处已经接近关睢苑的正门,在东侧的跨院里,几间正厅门扇紧合,显然无人,唯有西厢映出窗内烛火,一片明暖。
放轻步伐过去,推开只是虚掩的屋门,旖景便见屋子里一张软榻两侧,晴空与罗纹一左一右。
虞沨躺在软榻上,似乎没有半分知觉,面色微微泛出青苍,嘴唇更是泛白。
当见旖景入内,罗纹与晴空才要起身,旖景立即示意他们继续。
那时在汤泉宫,也曾见他施针之后,神情颇为痛楚,可现下看来……
他的手臂僵硬着,便是被用力搓揉,指尖仍在轻搐。
这样的痛楚,跟了他两世,已经接近三十载。
心里一痛,旖景眼角已经温润。
忍不住过去,握着他的手指,仿佛触及冰棱一般,没有半点温度与柔软。
晴空悄悄抬眼,见女主人满面担忧,忍不住说:“世子妃,你来试试吧,小的告诉你几处穴位。”
旖景绕了过去,也不说话,全神贯注地在晴空的指导下动作。
即使隔着中衣,也能感觉到他的手臂又僵又冷,抬眸,只见他尽管气息微微、无知无觉,眉心却保留着昏睡前的痛楚。
心里更是一阵酸痛。
掌指却没有半分停歇,旖景随着罗纹的节奏,搓揉按捏。
晴空见女主人虽说有些生疏,却已掌握了窍门,干脆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足足两刻,才感觉到他的手臂放软,掌心又有了血色。
而一滴眼泪,再也抑制不住,滴在了他的月袍上。
罗纹像是也看见了,抬眸看了一眼旖景红湿的眼角,心里也是一软。
正如母亲所言,世子妃待世子是全心全意的。
罗纹站了起身,将薄毡递上:“世子妃,麻痹已缓,让世子安歇片刻。”
旖景接过薄毡,轻轻地搭在虞沨的身上,才用手背触了触眼角。
罗纹略微迟疑,才又说道:“症状已经大有减缓,从前可得按摩上一个时辰,照眼下看来,最多两、三年,世子再不需施针了。”微微一顿,音量更是轻柔:“世子是服了安神汤,为的是减缓施针后的痛楚,大约两刻就醒了,奴婢先去厨房将煎好的药拿来。”
福了福身,罗纹走出厢房,带上门扇时已然看见旖景握上了世子的手,连忙垂眸快步走开。
旖景俯身,将面颊贴在虞沨的下颔,感觉到他长而缓的气息,心里一处,越发涩痛。
上天何其不公,便是让他重生,仍是要受这十余年的痛楚折磨,仍然无法挽回王妃的性命。
当他在年幼体弱时醒来,应是觉得孤单的吧。
肩上担负太多,却只能一个人默默承受,这样的感觉旖景懂得,可她之所受,却不及他之所受的万一。
想到害他如此之人,旖景积蓄了半日的怨愤又再起伏汹涌,手掌忍不住微一用力。
“旖景。”
耳畔却有一声。
连忙起身,见他已经清醒,眉心不及掩饰的倦意,仍然微蹙着。
“我弄醒你了。”旖景十分沮丧,侧面掩饰自己的湿润的眼角,说的话里,却带着泪意。
“你一来,我总是会及时清醒。”虞沨轻笑,撑身坐起,见旖景手忙脚乱地要来掺扶,挽住她的手臂:“我没这么孱弱,施针是为了根除余毒,当时虽有麻痹的感觉,只要缓解后,却觉神清气爽,尤其是见爱妻在旁,又有这明月星辉,摁捺不住只想去hua木庭苑里携手闲步。”
旖景:……
心里仍觉酸涩,却没忍住一卷唇角。
“世子妃可愿与我一游?”虞沨却已经拿了一旁架子上的外衣,干净利落地套在身上,伸手相邀。
“别闹,等会儿还要用药。”旖景将人摁在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