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群结队发上簪着人胜的孩童拉着手跟着画舫跑来,不断说着喜庆话。
旖景正觉他们似乎有该有所表示,忽地就听舱外的侍卫们喊出一句贺辞,然后偻腰挥臂往岸上抛洒下铜钱,引起一片欢呼雀跃争相拾拣。
岸上小摊贩更多的是兜售食品,有现煎成的面饺,也有馄饨、元宵,食物的香味被晚风依依送来,引得旖景极不淑女的咽了。唾液,腹中随之一阵“叫嚷”。
于是画舫暂且停靠,身手了得的灰渡一跃上岸,为两位主子购买宵夜。
旖景看清那售卖酱炒年糕的妇人,分明已经睡眼惺忪,当生意上门时却忽然精神一振,将怀中打着瞌睡的孩童放在小杌子上,仔仔细细地净了手,系了围裙挽着袖子忙碌,孩童恍恍惚惚地看着母亲忙碌,眼睛渐渐咪了起来,身子一歪摔倒在地放声大哭,喊出的却不是“痛”而是“饿”。
忙碌的母亲无睱多顾,频频回头看向儿子,眼睛里满是焦急。
旁边的小摊贩却毫不犹豫地把孩童抱在怀里,递给他一个热乎乎的面饼,孩童当即破涕为笑有滋有味地吃了起来。
忙碌的母亲感激地看向出手相助的邻人,并没有多谢的言辞,只有一个笑容,而那摊贩也回之一笑,将孩童往肩上一放,驮着他看街角的杂耍艺人正从口里喷出一串火光。
这样的画面,不知为何就让旖景看得转不了眼。
简简单单就能得到满足的人们,也许才真正懂得幸福的涵义。
所谓权势富贵,也许只能让人心成为一个无法填满的无底洞,明明拥有了许多,却总是不甘与妒恨。
当温热鲜美的食物抚慰了腹中空空,画舫又离开了这处热闹的集镇,灯影光织外,有飞絮般的雪影被北风卷在半空。
下雪了……
两人这才离开窗前,据案而坐。
不知何时,案几上已经摆上了美酒。
虞沨修长的手指间抛下两料玛瑙骰子,在白玉碗里不断跌撞出脆响。
“世子妃可有睡意?”他问。
旖景暗诽,又不是不知道我有择席的陋习……却往榻上一倒:“困了。”
狐裘柔长下,也不知铺了几层锦衾,异常柔软。
却听那人十分遗憾地一叹:“看来我只好独饮了。”
顿时肩上就挨了一打,虞沨回头,只见装困的某人蹬着一双杏眼:“不许饮酒。”
“今夕难得……”虞阁部陪笑哀求着“河东狮”:“世子妃就纵容一回。”
却提议玩个酒令,很简单,掷骰点小者罚酒,并答胜者之问。
旖景免为其难地答应了。
第一把,世子妃输,胜者提问:“要据实相告,有何心愿。”
不知何时,窗畔的hua灯几近燃尽,光火黯淡下来,只有榻前这盏光影依然缓缓流转,映得问话的人眼睛里明明暗暗。
旖景十分仔细地思量着心愿,看着他的眼睛坦诚:“这段时日,我就盼着上元节,想着与你共游灯市……早前很有些沮丧,不过你总是会给我惊喜,今日所经所历,永生难忘……我之心愿,便是与你年年岁岁、朝朝夕夕。”
第二把,世子妃再度落败……
世子妃连输三把……
那酒味稍甜,入喉温和,可是当输到第五杯酒,世子妃已经面染红霞。
当第六杯酒已经含在唇舌。
混混沌沌中纤腰陷落臂弯,他的唇舌覆上,生生吸吮了她含在口中的酒水。
“这回算我输,到世子妃发问。”
他的眼睛亮若焰火,不远不近的距离,她能清晰地看见自己的影子在他的眼波里。
忽然就觉得胸口像是挤入了许多酸涩又甜蜜的情绪,乱糟糟地蔓延开来,喉咙里的酒意却清晰的灼热涌动着,并没细想就脱口问出:“为何想与我同游灯市?”
虞沨稍有愣怔,扶在纤腰上的手指似乎一息微僵。
倘若记忆无差,自从重逢,他从未表现过已经深藏了十余年,并且历经两世的这一个心愿。
而当年口诉心愿时,并没有等到她的回答。
犹记得说出来年共庆元宵的期望,她看过来的是无比哀凉的神色,随之,他就感觉到体内剧痛蔓延。
然后是她的惊慌失措,扑上来搂着他悔恨交加的痛哭。
他曾以为遗憾是怎么也无法弥补了。
可是上天对他到底还是厚待。
“我没有逛过灯市,从来没有。”他嗓音低沉,仍是在与她呼息相闻的距离,目光看进她的眼里:“从前病弱,受不得丁点寒凉,年年元宵只在暖阁病榻……听了许多回二弟的形容,外面是怎样一番繁华……”
她知道这个“从前”是说那荒谬不堪的一世。
依稀记得,似乎曾对虞洲感慨过,若能如同普通百姓般在上元夜毫无顾忌地纵情欢乐,才是最痛快的事。
难道他是从虞洲口里听说……
“我想看见你好比当年芳林宴时,无忧无虑地笑颜……也许,能满足你的心愿,你就不会再沉侵在忧怨当中,也许,那时你就会觉得我不是那般讨厌……”
“我以为有那一日,能带给你欢颜,你就能忘记一些人事,终有一日会接纳我。”
他说着话,眼睛里依然明亮而清澈。
她的手指抚过他的眼角,贴在发鬓上,眼睛里却早已模糊。
“从未讨厌过你……是我执迷不悟,但从未讨厌过你……傻子,你就是个傻子,你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