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是在三郎院子里侍候的。”安瑾压低了声儿,似乎是害怕隔墙有耳:“夫人赏了这院子给我栖身,才调了她来,据说,从前极得三郎心意……她原就不想来,根本就不把我当主子,起初几日,我压根就看不着她的人影儿。”
安瑾自嘲一笑:“后来,夫人教训了我一番,让我管好自己的丫鬟,我这才知道,原来她还是日日往三郎跟前凑。”
听到这里,旖景大致明白了杏花姑娘的底气从何而来,无非是仗着三郎做靠山,兼着安瑾又不受待见,只怕还想着将来能与三郎做个妾室,自然不畏安瑾这个外头伶人养的娘子,有恃无恐。
又是一个愚蠢的,送上前给人做枪使的奴婢罢了。
将军夫人有意把杏花调离三郎身边,分明就是防着她狐媚惑主,又知她一惯跋扈,定不会将安瑾放在眼里,安瑾要么强忍,要么闹去镇国将军面前,若是前者,看安瑾被欺,她也解气;若是后者,杏花必定只能落个惨淡收场,横竖反正,将军夫人都可坐山观虎斗,发作了一个妖精,又不致与三郎生隙。
“我这才说了杏花几句,她却嗤之以鼻,我唯有警告她,是夫人的吩咐,不让她再去三郎的院里,她到底才收敛了一些,却不想她不往外跑了,三郎却见天就来我院子里,今日更是在杏花屋里,两人关着门,也不知在做什么,若是让夫人得知,可了不得,我这才去敲门,过问了几句,就引了一场风波。”安瑾小声而断续地解释,不觉涨红了脸。
她年纪虽小,可处在这险恶艰难的环境,多少也知道些事儿,杏花与三郎是个什么情形,还有将军夫人的用心,她也知道几分,本也想着如了嫡母的意,一状告到父亲跟前儿,把那刁奴打发了干净,只是如此一来,多少会惹得三郎生怨,将来只怕更不会放过了她——白白为嫡母除去一根肉中刺,却还要招三郎的恨,自己背着黑锅,这多少让安瑾有些不甘。
旖景听她这一番话,就知道安瑾是个明白人,可怜她小小年纪,却不得不纠缠于这些阴暗里,不由也是暗暗一叹。
忽而想起,若非将军夫人一意要撮合谢三娘与虞沨,他也不会“病”这一场,受那番苦楚,一念及此,旖景心里那带着尖角的小生灵就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眼下虽远远未到血债血偿的时候,起码也得让将军夫人付些利息。
尖角小生灵在体内一扬爪子,旖景便严肃了神情,拉着安瑾的小手,满面慎重地说道:“这事你可得仔细一些,若是放任不理会,将来只怕会闹出一场大风波来。”
“怎么说?”安瑾那尖尖的眉头微往内敛,蕴着愁绪万千。
“你年岁还小,又才进这深宅大院,有的事只怕还想不周全,不晓得其中厉害,须知女儿家,最重的就是闺阁声誉,若是在这上头落了不是,二叔即使疼你,只怕也无能为力。今日瞧着那杏花,可不是个省事的丫鬟,留她在身边,指不定就会闹出什么不堪的事儿,三表哥是男子,就算与丫鬟牵连不清,在贵族家原是常有,不过被人说道几句,也无伤大雅,不比得你。”旖景瞧见安瑾越发紧张,又是微微一叹:“这礼法世情,原本就是如此,我们这些女儿家可比不得男子,在言行上必须千万仔细。”
“可杏花不过就是一个丫鬟,我又约束不得她……就算闹出什么事来,也实在怨不得我。”安瑾依然有些迟疑。
“若是知情人,当然会这般以为,可若是有心人为了护全三郎,有心把这责任往你身上推呢?”旖景摇了摇头:“杏花眼下是你的丫鬟,只消一句上梁不正下梁歪……阿瑾,你可别恼我直言,众人又都知道你的生母……你仔细想想,杏花本就是三郎院里的丫鬟,这么多年来,也没有生出什么风波,偏偏跟了你,就闹出事来……旁人不明就理,再兼三人成虎,难道你还能四处跟人解释,是杏花不服管教不成?”
想到自己出身本就尴尬,眼下已经是步步艰难,若再有那些风言风语传出,将来越发没脸见人,安瑾这才完全明白了其中厉害处,心里更恨小谢氏的狠毒,忧惧加集,忍不住嘤嘤哭泣起来:“我也知道,不能放任了杏花,可有时不过说她几句,她转身就告诉了三郎,三郎已经责骂过我几回,反说我欺负杏花,又说杏花可是夫人亲自赐给我的丫鬟,我这般苛待,就是对夫人不敬……如果真告诉了父亲,把杏花撵了出去,三郎还不把我恨之入骨。”
旖景又是一叹:“表婶她执掌中馈多年,哪里不知那杏花的花花肠子,否则也不会单单把她调离了三郎身边,这个杏花是必然落不得好的,不过是早晚的事儿罢了,我知道你处境艰难,可你也得明白,就算你能容忍杏花,陪上了女儿家的清白闺誉,难道三郎就会感激你不成?”
有如醍醐灌顶,安瑾方才大彻大悟。
自己这般身份,在楚王府里就算步步仔细,忍声吞气,嫡母也难以容忍,必会想尽办法刁难,与其这般忍让,莫如倚仗着父亲的宠爱,豁出去闹上一闹,也好教那些人明白,自己不是块软豆腐,任谁都好拿捏,就当只图个舒畅痛快,再不用这般窝囊烦心。
既然从一开始,就是他们的眼中刺,肉中钉,那么就让这刺扎得更深一些,也让那些人尝尝什么叫痛楚。
小谢氏不过是想借自己的手除了杏花,要么就是等闹出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