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在暖阁之外的江清谷听闻天子舒醒,又被如姑姑引着入内,又是一番施针推按。
“朕这情形,明日是否能坚持早朝。”
江清谷恭身跪禀:“圣上所患是气喘急症,引发心悸晕厥虽为危重,不过一旦缓转,暂时无礙。”
当然救治不急也许就引猝死,这话江清谷却没有直说的必要。
天子重重一声喘息:“如此便好。”却微抬眼睑,看了一眼避去外间的太后映在隔屏上的身影,又把声音压沉了几分:“江院使,至少再给朕争取一年的时间,你能做到?”
“微臣……领命。”江清谷匍匐叩首,却无犹疑。
天子一笑:“江爱卿这性情甚合朕心,不似那些颤颤兢兢的医官,不敢给一字准诺,说来说去都是一堆废话。”
远庆九年正月,天子忽然晕厥,这事却并未传扬,次日早朝,满朝文武无一察觉天子面带病色,谁也不曾预料大隆第三代君帝,未至苍暮之岁,却已经时日无多。
正月这一场雪,从纷扬之势,渐成遮天迷地,为此太和门听政暂休两日,也无人怀疑是因天子需要静养。
三皇子府邸,一处静院,积雪压低了柯枝。
薛东昌顶着满身寒气急步走来,草草交待一句门前亲兵不让闲杂靠近,掀了帘子进去,一眼就看见临窗大炕上,三皇子一身月白长袍,披头散发地斜靠着凭几,手里握着一卷兵书。
“殿下,姓韩的秀才总算到了京都,属下已经着人将他安置在外城。”薛东昌迫不及待地禀报道。
三皇子闻言眉梢一挑,翻身坐起:“好,总算是来了。”
“接下来应当如何?”薛东昌问。
“不急,静候时机。”三皇子把书卷往炕上一拍:“东昌,这些时日你满腹疑惑,今日我就给你个机会,有话直问。”
薛东昌面上一喜,他实在想破了头也想不通三皇子的计较,不由分说地往一边的椅子里坐了,一时却不知先从何问起,自己倒焦急起来,还多亏三皇子引导:“你是否认为,相比那些贪昧国财的地方大员,我拿胡世忠这个强占民妇的知府开刀有些避重就轻?对老四难成威胁。”
薛统领只有点头的份。
“我问你,若无圣谕,暗察地方官政是否逾越?就算我把证据交给太子,他不顶用,还得皇后操作,父皇圣明,哪能不知太子的本事,皇后更是狡诈,也不会自担干政的罪名,说到底暗察政务的帽子还得落在我的头上,我怎么解释?”
“可是殿下不是声称,圣上属意于您……”
“再是属意,我眼下也非储君,就算已为储君,自作主张也会引来父皇不满,君权不容挑衅,必须要注意限度……相比那些重罪,我因为在郫南县衙巧遇盘儿,知其生母被胡世忠逼奸至死,故而暗察,果然察得胡世忠私德败坏,再行恶事祸害百姓,私下暗助受害人收集罪证入京状告奸官,情由上说得过去,既不显早有预谋,又符合臣子之度,再者父皇最恨就是奸官祸民,也许反比那些贪昧国财者更加能引圣上重视。”
须知地方官员远离京都,称权一方,祸害个把平民压根不需忌备,可贪昧之行却要慎之又慎,察知并不轻易,三皇子若将贪昧罪证上呈,铁定暴露他早有预谋,并且人脉势力的广泛,皇后怀忌是一定,天子也难保不会忌防,一个不慎,就会弄巧成拙,要将事情做得滴水不漏大为不易,相比之下,揭穿一个知府仗势欺人更显简单,不易引来忌防。
“可属下仍有不明,就算定了胡世忠的罪,涉及秦家也好陈家也罢,大不了就是个荐举失当,哪能伤四皇子根本?只有涉及贪昧重罪,拔草带泥牵涉出一串人,四皇子才会力保党羽,达到引他入瓮的目的。”薛东昌仍有疑惑。
点拨了这么些年,这亲信到底还是聪明了几分,三皇子对自己的“教导”十分自得,心下暗忖着根本不打算重创老四,嘴上却说:“所以我才说了要静候时机,以我看来,父皇对太子已是忍无可忍,最近就会有所动作。”
薛东昌心潮澎湃:“圣上要议废储君!”
“头脑简单!”三皇子失笑:“真不敢信你是薛国相的侄子。”
瞧见薛东昌讪讪地搔头,三皇子又再说道:“太后必然会力保太子,并非旁人理解是因重嫡,嫡尊庶卑,那是太后当初打压金妃与康王的说法,皇后姓孔并非姓严,储君是嫡是庶太后并不太重视,但老四势大,皇后为保太子能掌大权,必须拉络太后之势,严家地位才能保全。”
薛东昌有些明白了,严家与苏家息息相关,可别看着秦家表面对这两派势力也有笼络交好之像,倘若真让四皇子夺储,将来君临天下,秦相必会打压苏、严两家。
唯有坚持嫡长正统,在礼法上压服四皇子一头。
“太后是父皇生母,父皇不得不顾及严家,故而不会无端挑发废储之议,会讲究方式方法,应当先让老四出头,率先剑指太子,落得个两败俱伤收场,收拾了老四一党,再议废储……为了安抚太后,我将来正妃之位只能是严氏嫡女。”
眼下太后的几个侄孙女年长的都已出嫁,待嫁闺中的还未及笄。
“可是圣上已经允准了卫氏……”太后分明已经有所知会,警告三皇子别再任性,薛东昌糊涂了。
“缓兵之计与障眼法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