旖景知道他没有这么容易被蒙蔽,说法是一早就琢磨好的,这时黯然垂眸,沉默许久。
“五妹妹,你有什么话但可直说,我不会介意。”大君指尖在琴弦上一掠而过,一串悠扬的音符,似乎让两人之间的气氛更添一分松弛。
“我原本应当怨恨的吧……你与夏柯都说过,我从前与夫君琴瑟和谐,可我竭尽全力地想,也记不起来一丝半点,我原本害怕你,因为你把我囚禁在此,一个我全不熟悉的环境,可是听你直言不讳地说了那些话,我反而安心,这才相信你不会加害我……你对我很好,让我锦衣玉食,让我没有办法怨恨或是讨厌你,我不想听夏柯提起从前,是因为不知为何,听多了会心痛。”
虞灏西微微蹙眉,她没了记忆,但依然还是有所感知的吧,那人在她心里就是这般难以磨灭。
“我现在唯一不满的事,就是不得自由。”旖景说这话时毫无压力,因为她这时所图并非是让虞颢西允她与外界接触,这不可能,但是没有一个人乐于被幽禁,喜欢被人当作金丝雀般关在笼子里娇养,她这般表示,才能真正打消对手的疑心,以为她天真懵懂,成了个不谙世事伤春悲秋的弱质女子。
“五妹妹,在你心甘情愿接受我,决意留在我身边与我携手并肩之前,我不会放你自由。”
“所以,我不能真正释怀。”旖景垂眸,指尖也跟着划过琴弦:“你也许不该告诉我真相,让我知道是被你强掳来此,就算我对从前毫无记忆,心里始终觉得忧闷,我不想被人强迫,也不想因为失忆,就辜负了曾经真诚相待的夫君,我不能接受你。”
“不怕,时日还长,终有一日你会恢复记忆,到时再作抉择不迟。”虞灏西轻轻一笑:“眼下你别担忧太多,一切以身子为重,五妹妹,我希望你平安无事,顺利生产,而无论你做出什么抉择,我都不会放你离开,但是我也不会伤害你,包括你的孩子,我会保你们一生平安,但是万一,如果有朝一日,你对我动心,愿意留在我身边,我虞灏西发誓,不会让你受丁点委屈,今生今世一心一意以待,还有你的孩子,我也会视为亲生。”
旖景强忍住磨牙的冲动,脸上维持着怅惘与些微的感触,丹田一股怒火直窜——疯子,虞灏西你就是个疯子,我不愿意妥协你把我软禁终身,唯有妥协你才会给我自由,可要我心甘情愿委身于你,我宁愿去死!
旖景是恨不能立即找到机会,至少先与自己人联络,让虞沨得知她并没有死,是被人掳掠至西梁,可是她也明白不能心急,一定要静待时机,要示弱,装作被虞灏西的宠纵逐渐打动,才有可能争取到他的轻疏大意。
必须与安瑾或者卫冉兄妹先有联系,才能想到脱身的办法。
可是虞灏西最为防备之人应当就是安瑾,必不会让她们碰面,更别说私下交谈。
西梁大多数人都未见过她,除了自己人,只有金元公主与那几个曾经随使大隆的女君,可旖景没有把握能争取她们的帮助。
她虽知道杜宇娘就在西梁,她的身份是商家,经营着首饰铺,或许能等虞灏西放松警备后,想办法说服他一同随自己出入市坊,找机会与杜宇娘碰面。
但杜宇娘曾经在怡红街红极一时,妖孽应该见过她才是,那人有过目不忘之能,势必不会忘记杜宇娘来处,就算他不知自己与杜宇娘的交情,但凡来自大隆的人也会让他生防。
旖景并没有想到万全之策,只好摁捺焦急,一边与大君周旋,继续蒙蔽软化他的警慎,一边绞尽脑汁地思量,当然她也没置康健不顾,腹中胎儿是她与虞沨的骨肉,一定不能有任何闪失。
又说大君,这时基本笃定旖景当真失忆,再者他已经坦诚布公,认为旖景是否失忆已经不是关键了,总之他不会放松戒备。
这日,大君陪着旖景消磨了半昼时光,陪她一同用了午膳,直到旖景泛困午休,大君这才回了正院。
“那婢女的底细依然察不出任何蹊跷,的确就是个宫人。”薛东昌与孔奚临已经等了一阵儿,瞧见大君神清气和,似乎满怀欣喜的模样,两人未免纳闷,心说难道苏氏这么快就转变态度不成,自然没有过问大君的情事,而说正题。
薛东昌提到的婢女就是当晚色诱大君不成,被一剑割断了脖子那位。
大君府的奴婢来源复杂,少部分是薛国相提供,这一批自然是亲信,有一部分来自王宫,眼下王后年事已高,后宫事务多由金元公主协管,大君在西梁“安居乐业”后,金元公主自然要拨调一批宫人给大君使唤,这些人也相对可信,故而大君才允那婢女侍候洗漱更衣,另外还有一部分,就是各大贵族送来的“礼数”来源复杂,自然不乏耳目。
哪知率先行动之人并非贵族们安插,却是来自王宫。
“殿下,莫非真是公主……”薛东昌迟迟疑疑地说到。
“这般低劣可笑的手段,决非金元授意。”大君想也不想就作出论断。
孔奚临唇角一斜:“以我看来,也许就是那婢女妄图飞上枝头罢了,殿下出去听听,眼下大京已是街知巷闻,都晓得您贪图美色,对个侍妾如珠似宝,西梁就没出过这样的事,也难怪有些婢女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