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梁大京的昌平长街上,分列着许多远近闻名的商铺,不乏茶楼酒肆,也有经营胭脂水粉、文房四宝,比如以出售绫罗绸缎等衣料名声赫赫的霓衣局,这家已经有了近百年的根底,据说东家沿氏族人与大隆许多世家名门交好,得到不少支持,是以才能源源不断地从大隆购得名品绸缎,花色织样的精美程度实非市面上普通绸缎铺能比。(首发)又比如近些年才崭露头角的臻善馆,是间首饰铺子,据说东家是大隆客商,手头有不少巧夺天功的匠人,出品的钗环首饰式样新巧雕工精美,吸引了不少贵族女眷追捧。
昌平长街可不是平民百姓光顾之地,因此尽管商铺济济,道上却只见骏马或者轿與,并非人头涌动、摩肩接踵的喧闹。
已到仲冬,大京少雪,冻雨却是绵绵不尽,这一日好容易才稍稍停歇,云层微微透出日照的亮色,各大市坊立即就热闹起来,只因西梁沿习大隆的重要节气,自是要过新年,这时无论贵贱也都得准备丰简各异的年货了。
冷清了将近半月的昌平长街自也迎来了车马如龙,臻善馆一排三间打通的厅堂里,用画屏稍做隔断的案椅,已经有不少贵妇在坐,挑选女侍们奉上的新品饰物,也有自备珠宝玉器原料的客人,极为认真地与商家沟通,希望加工成她们想要的佩饰,好在新岁宴庆时让人眼前一亮。
厅堂里稍嫌喧吵,足见这些客人其实并非名门望族女眷。
最前头临街的铺面,实际上只设着接待的柜台与让人等候的茶案,珠宝玉饰是不会直接拿出来在此受人挑拣的,相比里头厅堂的喧吵,这里也不算沉静,店员忙着迎来送往奉茶递水,有相熟的客人遇见正着,也笑面相对的闲话家常,或者是彼此不对付的冤家路窄了,当众唇枪舌箭。
大冷的天儿,统管负责待客的二掌柜却忙得满头热汗,当他一眼见到门前又轧轧停稳一辆朱顶郁金车,上前两步看清车徽上的字样,那腰身兀地又弯下去几分,小跑着上前迎候。
铺子里也在数息间沉静下来,有个小贵族的女眷压低了声音与自家从外郡来京的亲戚解释:“是东华公主的與驾。”
话音才落,就见與驾后的八骑白衣侍女纷纷下马,静候一侧。
安瑾扶着宫女的手款款下来,一边听着掌柜口齿伶俐的吉祥话,目不斜视地入内。
贵妇们虽说立即起身行礼,暗暗有不少羡慕与好奇的目光,却都不觉得讶异,臻善馆蜚声京城,三姓王族的夫人与女君时常在此出入,东华公主也是常客便不值得啧舌了。
以安瑾这样的身份,自然不会屈尊在厅堂里选购,今儿个她却略略在这儿顿足,嘱咐了一句迎上的大掌柜,安排店员招呼好白衣侍女们:“快到新岁,你们也挑上两件钗环,算是我赏下的年礼。”
白衣侍女们一听这话,尽都惊喜不已。
于是安瑾身边就只有两个亲信侍女,随着她一同穿过厅堂,去了一间招待贵宾的雅室。
杜宇娘已经在里头等了好一阵,一见安瑾入内,连忙上前迎候,膝盖将将一屈,就被安瑾一把扶起。
“你们俩候在这里,莫要让人入内。”安瑾嘱咐亲信,这两个并非出自大隆宫廷,而是到了西梁之后才“采买”的婢女,其实都是虞沨安排,绝对能够信任。
这间雅室一面三层饰架,其实是暗门,这时被杜宇娘推开,领着安瑾出去。
穿过甬道,垂花门内便是杜宇娘平时起居之处,并非待客之地。
“阿兄他当真亲自来了大京?”安瑾直到这时还不敢置信,虽说她十月时收到家书,晓得伯父被恩封显王,兄长袭爵赴楚,只不想虞沨刚刚抵达楚州不久,竟暗暗潜入大京,并着人送信给她约定在今日碰面。
这时刚听杜宇娘说了声“是”,便见一个男子步出正厅,是陌生的面孔。
“公主第一回见,这便是金七郎。”杜宇娘说道。
原来当年金七郎与肖蔓夫妇两在虞沨暗助下到楚州经商,机缘巧合认识了西梁富商沿氏族人,被之说动,早在远庆七年就在大京开了家绣坊,这些年与沿氏合作,生意也做得风声水起,更结识了不少西梁显贵,远庆八年安瑾和亲,在虞沨的嘱托下,肖蔓更是有意识地与贵族女眷来往交熟,凭着她自幼习熟的四艺与后天培养的八面玲珑,甚至与不少三姓女君都成了“知己”,商人在西梁地位并不算低,又有沿氏从中引荐,肖蔓倒也成了不少贵族宴席的座上宾。
虞沨了解西梁贵族间的恩怨是非各种关联,一部份是依靠卫冉兄妹,一部份就是金七夫妇提供。
安瑾虽早知道有这么一对夫妇,可还是第一回见真人,那些年她在楚王府被小谢氏有意打压,除了卫国公府,鲜少赴宴机会,无论金七还是肖蔓都没见过,只知道肖蔓曾是旖景的闺中好友,以及他们夫妻两那段曲折坎坷的情事。
再跟着杜宇娘进入正厅隔扇后的茶房,安瑾就看见了虞沨,他正在与隔案的妇人说话,身后伫着黑面侍卫灰渡。
“阿兄。”安瑾这时才有了几分真实感,上前行礼时已经眼角泛红,也是刚一屈膝,就被虞沨扶起。
那妇人也站了起来,屈膝一礼:“妾身肖氏问东华公主金安。”
“姐姐快别多礼,安瑾自来西梁,多得姐姐与金郎暗中相助,一直没有机会表达谢意。”安瑾连忙扶起肖蔓。
这时不是寒喧叙旧的时候,众人依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