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势时,新厥英姿翊爽,她得意的微仰下颔:“夫人可看清楚了?”
“没,再舞一回。”旖景人已经坐在树荫下设着的软锦窄榻上,托着一盏茶水,那神情有如刚刚观赏完了一场猴戏。
新厥顿时觉得受了侮辱,其余白衣也认为旖景这是心意责难,个个面若冰霜。
“舞得慢些,最好每招每势停顿数息。”旖景微挑眉梢:“这样我才能记得清楚,不过你这剑舞好看是好看,但不知是否有切实效用,我上回看大君与薛东昌过招,怎么没这么花哨?”
旖景不同以往的轻慢跋扈彻底激怒了新厥,她有心要给不知天高地厚这位“侍妾”好看,她就不信,西梁王室真能容忍婢女出身的狐媚子位及国后,说不定只是为了安抚大君,不定哪日就会一碗死药下赐!
再者,今日盘儿与夏柯都不在这处,唯有白衣,就算这位要去大君面前告状,她也有法子让之有理难出口,落得个任性刁蛮的印象,说不定大君就此识穿这妖女的真面目,打消了将她扶正的念头。
新厥原本就是这批白衣侍女当中身份最尊者,她可是贵族嫡女,倘若不是家族当初得罪了庆氏,不得已要对王族示好,也不会送她入选白衣,她是得了薛国相的亲自指点,将来服役期满,说不定能婚配宗室子弟,便是大君,看在薛国相的颜面上,对白衣们也多有宽待,忍辱负重地侍候这个妖女已属屈辱,哪还能忍她当面刁难。
再者新厥也听说了王后对“倩盼”多有不满,决不会放任她仗宠而骄,这位想要刁难白衣,还真得拈量拈量份量。
可怜薛国相当初精挑细选的二十名白衣侍女,出发点是坚决不可能被两姓收买,而忠于大君,但从没往侍候“侍妾”的方向培养,教会她们在身份卑微者面前也要贯彻奴颜婢膝,又被旖景有意纵容,眼下的新厥完全忘记了“本份”。
事实上西梁别说从没出现过刁蛮跋扈的侍妾,就算后宫内命妇,只要不是王后,虽然身份上要好出一些,可也没有跋扈的底气,得了白衣侍女们以供使唤,大多会引为殊荣,故而对白衣们诸多倚重,刁难者甚少。
于是新厥决定爆发了。
但她到底是受过专业训练,并没有当场撒泼。
她只是傲骄的笑了:“这套剑法决窍就是快字,属下慢不下来,夫人若有质疑,不知可愿亲自指教属下?”
这就邀战了?旖景其实没想到新厥会胆大如此,她顶多以为此婢会大感羞辱顿足而去,然后她再以此为由任性上一回,最好是造成白衣们“众口铄金”让她百口莫辩,集体下发“不敬”的帽子,侍机把高傲的白衣打发给虞灏西亲自使唤,换上一拨不那么尊贵的奴婢。
西梁人即使尚武,还不至人人习武的程度,就婢女而言,习武者也只有白衣,薛国相能训练出这二十个忠心耿耿已属不易,虞灏西不可能再换一批不知根底的白衣贴身侍候她,她的目的是在绿卿苑里换上一批普通奴婢,足以使唤,并不需要孔武有力。
因为虞的计划有两个关键,一是让她从大君府顺利脱身,其次就是从大京城脱身。
若有这些白衣侍女在旁,她无法彻底摆脱遁入密道,就算有卫冉内应,凭他一人也不可能力敌众多白衣,到时倘若纠缠打斗,势必引来亲兵侍卫,那就更不可能顺利脱身。
虞灏西不知密道一事,他会以为只要有外院亲兵侍卫,不让旖景有出门的机会,即使内宅婢女并不习武也不足为虑。
旖景自认可以达成目的。
所以她欣然应战:“我从前受大君指点,也习得一套剑法,还从无用武之地,也不知道究竟管不管用,今日试练一番也未尝不可。”
这当然是假话,剑法其实是小姑姑亲授,但旖景以为虞灏西既信她仍熟四艺,那么突而想起了从前的剑法也在情理之中,因想不起是谁所授,当然可以归于“大君指点”。
于是两人拉开架势。
旖景也想英姿翊爽一把,把手一伸,却没接中旧辞抛过来的长剑,眼睁睁地看着“咣当”一声险些砸中脚背。
两三白衣已经忍不住笑出了声,稍微稳重一些的也是无声抖着肩膀。
旖景面不改色的拾起长剑,缓缓出鞘。
她当然不可能力克新厥扬眉吐气,别说生疏了四五年,就算日日熟练也决无胜算,但旖景很有把握,能把自己娇嫩的胳膊送上前去,让新厥避无可避,因而见血。
新厥再怎么狂妄,也没有“杀伤”旖景的打算,无非就是想“一击而中”让旖景手中长剑脱手,狠狠地羞辱一番狂妄自大的某人,一出胸口郁气罢了。
是以,当新厥娇叱一声递剑直刺,打算逼得旖景手忙脚乱,她好重重一击时,却不防被人避开,反而斜刺过来,已是大诧,下意识间,一跃而起剑锋一扫。
见血了!
旖景惊呼一声,长剑脱手,纱衣上一片触目惊心的殷红。
全场静寂。
旖景正想演得再轰烈一些,翻着白眼昏厥,哪知竟被新厥先发制人
“你陷害我!”
好吧,竟然被人拆穿了,那么就省却了许多不必要的矫情。
旖景微微一笑,然后转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