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缨园中,这一面昆明湖竟占面积四分之三,水中多植莲荷,远远有青山碧林环抱,山中又有亭台、寺院之胜,举目四顾,只觉波光浩渺桃红柳绿,让人心旷神怡。
禁宫这一面水,建有画廊蜿蜒,供人闲步其间,无论是烈日当空抑或烟雨迷离,都能闲适地欣赏自然美景。
这时夏未酷炙,人在水边,更觉凉爽清新。
而流光亭正是建在水上,虽名为“亭”,面积却是不小,三间相连,四壁通透,尤其适合坐于其间,品着美酒好茶,听那丝竹绕耳,又不防碍观赏四围美景。
离亭不远的水上,缓缓驶来一艘画舫,却是在两头搭着诸如亭台的明舱,当中敞敞一片,足容舞伎在上跹蹁,明舱里是乐伎抚琴吹箫,那曲音从水上传来,更不让人觉得喧吵,又始终绕耳曼妙。
如此安排,也是极雅致的了。
皇后自是落坐在靠北居中主席,身边环绕的是诸位后宫妃嫔,可也有一些品级并不算高的命妇上前奉承凑趣作陪笑谈,比如李氏。
既是赏玩,便不如正宴那般拘谨,虽座次上仍有尊卑之分,倒没再显得泾渭分明。
秦夫人就越过了诸多亲王妃、郡王妃的座次,被皇后携同首座,谁也不敢不满。
旖景是不想主动凑上前去,老老实实坐在她的席面,身边儿是长姐旖辰与平乐郡主,又把六妹妹拉了过来说话,她自是没有忽视三娘,正疑惑着今日怎么也来赴宴,有心亲近吧,三娘却独自躲得老远,在个角落里凭栏而坐,并不与人交流,眼睛都没往这边看。
倒是谢氏,席面离旖景不远,时时就能搭上两句话,说的也都是景色与贵妇间场面上素爱交流的那些。
旖景对面,陈贵妃却被“挤出”主座老远,这时正与陈夫人笑谈,时不时地看向苏氏姐妹,眼睛里也带着笑意,有时颔首,有时朝这边微微举一举茶盏。
韦十一娘的席位还在公候女眷之下,排去了东亭,不能与旖景“隔空喊话”,她却也没受冷落,不少朝臣女眷对她极尽奉承,不说韦记得了起复眼下掌管着吏部,十一娘的夫君更是中枢重臣天子亲信,便是秦氏党羽也不敢轻慢了她,还得维持表面上的热络。
这却也不妨碍韦十一娘时时就与旖景“眉来眼去”——亲,皇后生辰,你竟把秦子若带来服侍,虽说大快人心,可这又是要拆台的预兆?没见皇后刚才,那一张皮笑肉不笑的脸面,眼睛直冲你飞刀子,势必会找个由头发作,你可得仔细。
旖景望了过去——哪是我有心挑衅?唉,今日总有一场事端躲不过,你等着就是。
韦十一娘直冲这边夹眼——得,我这边蓄势待发,就等着见机行事,有用得着的地方别忘了给个眼神儿哈姐们儿。
今日来的都是贵妇,不见闺阁女儿——秦子若不算,因为她仍是婢女的处境,眼下依然在旖景身后跽跪着,却像总算习惯,没再赤红着一张小脸,猛地看上去的确低眉顺眼,甚至唇角始终带着谦恭的笑容。
这下,平乐也不好找茬闹事,毕竟皇后在座呢,又是今日的主角,闹得下不来台始终有些不地道。
众人却不知,秦子若这会儿平静的表面下,兴灾乐祸已经摁捺不住——苏妃的难堪很快就要来了。
六妹妹在这边坐了一阵,抬眸瞧见对面婆母冲她招一招手,便低声交待了两句,往后头绕了过去。
原来黄氏的席面却是挨着贵妃与陈夫人,两亲家见面,自是免不得说起六郎这对小两口,陈夫人看出黄氏颇为挂念女儿,这才把六娘“诏回”,想让她们母女好好说一歇话。
陈夫人暂且不知黄氏与儿媳间的隔阂。
又说苏三娘,正在西亭的角落里躲清静,便见唯一认得的宫女——皇后身边的采薇往她这边走来,眼才对上,采薇就站住了脚,只微微颔首。
三娘拽紧了手里锦帕,却迫于采薇不远不近的逼视,只好懒懒站了起来,回到席上,低声与谢氏说话,是要去更衣。
倘若在午宴上,女眷中途“更衣”是极为失礼的行为,一旦有人因此故离席,必受旁人嘲笑,故而女眷们在午宴上都是“浅尝辄止”就怕有个万一,不过宴后,诸如这等赏玩游乐,便不再拘谨,到底是血肉之躯,难免会有“三急”,即使是宫宴,也不会让人从早强忍到晚——太不人道。
谢氏有些不放心,想要随同,却被三娘摁住,又再低声几句。
谢氏极为诧异/地挑了挑眉梢,尚且没有仔细咂摸三娘的话,胳膊上又觉一重,便见三娘神色慎重:“嫂嫂千万记得。”话一说完,三娘便就起身,转眼就没入人群,沿着廊桥往堤岸上去。
旖景一直注意着三娘,见她离席往外,微探过身子询问谢氏:“三姐这是去哪儿?”
“说是坐得闷了,去外头散散。”谢氏连忙笑答,掩示下眼中的疑问。
出去散散也等同于“更衣”都是委婉表达要去净房的意思。
旖景才回过头来,便见一少妇袅袅婷婷走来,手里还托着琉璃杯,透出葡萄酒幽朱的色泽。
这少妇正是沈氏三娘,当年在芳林宴上不服金元才艺那位,皇后与秦子若的姨表姐妹,这时,她已经嫁了长恩伯的次子。
“没法子,皇后娘娘不善饮,托了我来敬敬诸位,谢过今日赴请到贺。”沈氏笑靥如花,往旖景案前设着的锦垫上跽坐,连带冲着旖辰也举了举手里的酒盏。
姐妹俩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