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杨氏之言行事?
匍匐青砖的赵贵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可他当然不敢揣度太皇太后的用意,只能干脆利落地应诺。
太皇太后轻叹一声。
这时,她已经基本笃定天子无可救药,只等卫国公与吕简大功告成归来。
废帝不是小事,而关键的是废帝之后,推举谁上九五。
即使太皇太后心目当中已经有了合适人选,但想到诸多情势,实在难以放心。
试探,还是必须。
倘若楚王夫妇得知福王之死可能是天子下手,这时会有什么反应?如果隐忍不发,只及归化那头有了结果,再作为落井下石公布罪证,以致天子与秦家不能翻身……太皇太后自问,若换身处之,她许会如此行事,可始终不愿楚王夫妻二人怀有这般心肠。
说到底,废位只能由天家内部决断,太皇太后即使对天子心灰意冷,却也不能容忍旁人对天子先怀叵测。
所以,旖景很快得报,有员内宦求见,说是供职钟鼓司。
旖景颇觉莫名其妙。
在这节骨眼,与宫中内宦私下来往可不是明智之事,旖景本不愿见,想了一想,还是让秋霜走一趟亲自打发。
秋霜去而复返,神情沉肃。
“那内侍听闻婢子是王妃心腹,才愿实说,是受杨氏四娘所托,并涉及……先福王一案。”
先帝早下令让顺哥儿稚子之龄承袭王位,才是眼下福王,大姐夫只能称为先福王了。
旖景心思一动,这才让人把赵侍者请了入内。
赵贵匍匐在地,先为杨家申诉了一番冤情,哽咽说道:“四娘因被牵连获罪,没入役廷为婢,可却心知肚明先福王决非五爷谋害,好容易才从秦氏口里套出真相,四娘自知人微言轻,也担心小人因而受累,素感王妃重情重义,又知王妃深受太皇太后信重,这才嘱咐小人将真相诉诸,望王妃能进言,一为先福王沉冤得雪,也为让陷害杨氏家破人亡者罪有应得。”
赵贵当然不可能直称是天子主谋,只针对秦家。
而因五皇子当年被先帝治罪,已经贬为庶民,不能以“皇子”称之,故赵贵当着外人,只好称为五爷。
旖景在记忆里搜索一番,依稀想起杨四娘的模样,是五皇子妃的堂妹,似乎曾有一时对她存心亲近,那时她还怀有警惕,不过多久,大姐夫遇害,杨家便被问罪,就此将杨四娘抛诸脑后,不想这时却又冒了出来,竟然重提旧案!
时机可不恰好?!
旖景心头警钟顿响。
细细问了赵贵秦子若的“交待”,原来是诈出了那周仲家人正被秦氏窝藏,而天子曾有把周仲家人灭口的指令,很显然,天子就是幕后真凶!
这不应是杨四娘信口开河。
旖景微一沉吟间,心思却是百转,也没应允保证,更没说信与不信,只让赵贵先回宫去,她若有事,再让人联络。
却立即回了屋子里,连忙嘱咐更衣,她要入宫。
“这事有诈。”一边与虞沨解释:“秦子若不是蠢人,哪会轻易被诈出这番要紧的事,显然,只有深悉内情之人才能哄骗秦子若开口,决非旁人,只有太皇太后。”
虞沨颔首,显然甚是赞同旖景的见解。
“娘娘是在试探。”旖景断定。
待得丫鬟们梳好发髻,佩好珠玉花冠,穿着一身正装礼服,旖景摒退众人:“看来娘娘是动了废位之心,可即使归化失守案大白天下,圣上也能把秦家推出顶罪,毕竟他是天子,不容质疑,想要以此问罪于他,除非从根本上动摇他合法继位的正统。”
“你说得不错,太皇太后已经在准备了,所以才会利用杨四娘引发旧案,想必周仲事后也会现身,指证天子与江院使早有勾通,江院使的证言不足为信,天子也就成了伪诏篡位。”虞沨再度赞同。
当初天子继位也是得了太皇太后亲口“承认”,是以就算废位,不可能再声称先帝留有遗诏,唯有在当时身受先帝信重的江清谷身上着手,倘若因为杨四娘指控福王为今上所害,太皇太后起疑,暗察此事,“总算明白”江清谷与太后有旧,早被今上收买笼络,而福王是被今上毒害,先帝是深有怀疑,才将今上与江清谷诏去质问,却突而驾崩。
根本没有口诏传位,太皇太后不过是因为不知就里,听信江清谷证言。
眼下察明真相,自要拨乱反正。
兼着天子为谋兵符引贼入境的恶行,废位也就名正言顺。
这就是杨四娘通过区区钟鼓司侍者,就能从秦子若口里诈得“活证”的原因。
而试探来了旖景跟前,隐隐说明太皇太后已经动了念头将立顺哥儿。
旖景若稍有犹疑,就会让太皇太后心生戒备。
“我这就入宫,把赵贵之言尽数上禀。”旖景当即立断。
“干脆我与你一同入宫。”虞沨说道。
“你还在养病,不宜奔波,若这时入宫未免引人猜疑,太皇太后历来知我俩警慎,你跟着去了,反而太过显眼,成了有意而为。”旖景一边深思,劝阻了虞沨。
一路上都在想如何上禀这事,太皇太后试探关键应当不是她,而是虞沨,那么这回及时入宫“坦承”就不能是自己的决断,而当说成是虞沨听闻后立即劝言。
而这时,太皇太后才听刚刚归来的赵贵禀明已经面见王妃,王妃的态度却十分暧昧,似乎不怎么相信,因此没显出震惊,也没给任何承诺,只让他先回宫廷,有事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