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竹声中,春荼蘼迎来重生后的第二年,庆平十六年。
这个年代,还没有以火药制的鞭炮,而是烧空竹,但尽管如此,街头巷尾的孩子们还是玩得不亦乐乎。
春家今年衣食丰足,自家准备的,还有韩康二人送的年货多得吃不完。初一的早上,春青阳本来说给大房和二房送点子过去,叫春荼蘼拦住了。
“祖父,去年秋天我生这么大病,他们都没来人看过。节前,我听老周叔说,也给他们送了年礼,可他们都没有回礼,显见并不想和咱俩来往,您又何苦巴巴的贴上去?万一人家赚了点钱,会打量着咱们去沾人家的光呢。”她说。
听这话,春青阳就有点讪讪的。
春家在他这辈有兄弟三人,一个爹一个娘的亲兄弟,后来那两房绝户了,渐渐就连来往也很少了。他以为是那两房人在他面前抬不起头来,毕竟他还有儿子,而且是很出色的儿子,因此就不好意思主动上前,现在被孙女一说,暗想亲戚之间走成这样,不禁有点抬不起头。
春大山在旁边听女儿的话有点重了,连忙找补道,“荼蘼,你小时候,你大爷爷一家、二爷爷一家,都是来看过你的。不过,后来日子过得紧巴,人家上门不好空着手,你病着时就更不用说,所以你心里不能生出怨怪来。”
“没有怨怪呀。”春荼蘼连忙解释,“就是吧,咱家也只是小康。算不得有钱人家。今年过年的年货虽然多,却大多是韩大人和康大人送的。今年咱们给了大爷爷和二爷爷家,明年可还给不?那时候拿不出来,人家生了怨怪才不好呢。”
这就是人性。也就是常言所说的斗米恩。升米仇。给惯了,一旦不给,厚道的人会想。你家是不是今年有困难,说不定来看看能不能帮忙,对之前的馈赠,也会心存感激。但不厚道的人,反倒会恨起你来。而这个世上,不厚道的人数很可观。
她是个有疑问就喜欢调查的性子,所以老早前就从老周头那里打听了不少春家大房和二房的事。春家是军户。只要能出丁,就能得到田地耕种,而且还是免税的,只是军械马匹要自己准备,相关费用也要自己。春大山一肩挑三房。他是春家出的丁,论理,田地应该大部分归他所有,可事实上,每年他只象征性的拿回些地里种的米粮,连自家一年的嚼用都不够,有时候还要上街买。至于蔬菜什么的,都是春青阳和老周头在后院自种的。
春大山年轻力壮,青春阳的身子骨也硬朗。不在军府或者衙门做事时,侍弄那点子田地是完全可以的。可那两房大约因为没有儿子,所以特别贪财,把地全把去,半佃半送给自家女儿和女婿种。就这样,还经常哭穷。春青阳和春大山父子心软面嫩。又念着亲戚情分,因此也就不多计较,吃了这个暗亏。
好在春大山升任了折冲府最低级的武官,有俸禄的,春青阳在衙门也有事做,家里的日子很是过得,也就不去跟那两房争田地上的利益。一来二去的,他们倒心安理得起来,忘记是因为春大山才得到那么大片土地,还生怕三房跟他们抢夺利益,所以故意不来往。
其实他们也在范阳,就算隔得远,也是在一个县内,真就至于逢年过节也不露面吗?每年都是春青阳在清明祭祖和大年初六这两天去一趟,还大包小包的带东西,回来时全身却光溜溜的,连好衣裳也被换成粗麻的了。开始,春大山也跟着,后来他们话里话外嫌春大山过去,还要特别招待,春大山就不去了。
说到底,就是春家大房和二房长期侵占三房的利益,善良而顾念亲情的三房总是吃亏。只不过春青阳和春大山父子厚道,又念在那两房没有儿子的份上,不肯计较罢了。他们把那两房当成家人,可人家未必这么想,但终究谁也不是傻子,后来春青阳这边也淡了。
其实,春荼蘼调查得很清楚,春家的大房和二房过得比他们家还好。因为春家那片田地是上等的良田,旁边还连着荒山一角。而那山地是出沙石料的地方,副业收入那是相当可观。也为此,大房和二房更怕三房去抢吧?
“荼蘼说得对,是我没想通透。”春青阳马上明白了,点头道,“今年冬天冷,把吃不了的东西暂时都放在地窖里,还能吃好一阵子,倒是省了不少钱。”
“就是嘛,他们占的便宜已经不少了,也没听到个谢字,干吗还上赶着让他们抢劫。”春荼蘼终究忍不住,咕哝了一句。这下,连春大山都有点尴尬了。
其实她还有话没说:她没有继承这身体本主的记忆,因此对春家大房和二房的人,完全没有印象。只是,靠着三房,他们才能有好日子过,他们不仅不感恩,却防贼似的防着三房,自己躲起来闷声大发财,可见人品绝对不好,而且脸皮极度厚。应该,也是两家子极品吧。
这样的人,少来往,甚至断绝了亲戚关系才好。
“咱中午做乌米饭吃吧?”春荼蘼话题一转,高兴的提议道。
她前世和这世都是北方人,虽然喜欢面食,但也喜欢大米的。只是这个年代,稻米只在南方种植,算是比较金贵的粮食,黄黍米倒是平常些,但摆弄好了,也是很好吃的。
这次,韩无畏和康正源送来了一大袋子精致的稻米,可把春荼蘼稀罕坏了。可惜唐代人吃稻米时总喜欢配着鱼蒸,生米做成熟饭后,米香和鱼香混在一起,特别美味。不过春荼蘼不喜欢吃鱼,所以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