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掌柜原本是来找柳云澜的,可是进了柳家才听人们议论纷纷,东家少爷居然病倒了,而且听那些家丁丫鬟的碎嘴叨叨似乎病得还挺重。
本来东家少爷病着现在不宜拿那些杂七杂八的糟心事儿去打搅,不过想到宁州那边的麻烦……这必须得请示东家拿主意啊。
廖掌柜硬着头皮来到后院阁楼请见东家少爷,结果没有见到面,东家少爷的贴身丫鬟白鹭进去禀过之后,不大一会儿就出来告诉他,少爷病得厉害无法做事,府里生意上的事情已经全权交给少奶奶代为打理,让廖掌柜有事就去找少奶奶商议。
对于那位姓苏的少奶奶,廖掌柜也有所耳闻,因为前些时候江南府尽在风传柳家的新妇苏瑾在中秋之夜填了一首绝世好词,好像叫什么明月哪里走……对了,想起来了,是叫明月几时有。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惟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对这首词廖掌柜也能吟几句,实在是这些天来听得太多了,青楼妓院画舫柳巷的头牌妓子们天天拨着琴弦唱这首词,廖掌柜有几次在附近的桂枝楼里宴请生意上的朋友,席间陪酒的那位妓子就是唱得这首词。
那妓子当时还嬉笑着说楼里的姐妹们都在惋惜填出这首妙词的是个女子,要是个男子,甭管是少年郎还是迟暮老头儿,姐妹们都要好好结识一番,就算做不成这大才子的妻妾,倘使能做得一晚上露水夫妻那也值了,事实却是这才子是个女子,可惜了!
“词是好词,不过却是从个和尚嘴里听来的!”廖掌柜摇着头感叹了一句,顺着白鹭的指点往那位少奶奶的屋子走来。
这样的感叹不光是廖掌柜,自从苏瑾的词是从和尚哪里听来的这个消息传出来之后,每每有人发出这样的感慨,当然这些人中间有替那位柳家少奶奶可惜惋惜的,也有嫉妒的才子嘲讽的。
毕竟明月几时有这首词出来之后,才子们都觉得脸上无光,整个江南府成千上万的文人,诗名在外的大才子也不少,却都比一个无知妇人比了下去,这脸打得众才子火辣辣的,才子们到了青楼,美色当前纵酒狂饮之后放浪形骸偶得妙词,便骄傲地吟出来想要博得花魁头牌的青睐,结果每每却听旁边人嘀咕“某某某做的这首词虽然也是好词,不过比起那位柳家新妇的词来却稍有不如,当然这也挺好了,嗯,挺好的一首诗词!”
这样的话让众才子们听到,原本得意骄傲的神情便会立时一僵,然后就是像吞了苍蝇一般的恶心憋屈感。
后来关于和尚的流言出来以后,才子们在听到这样的话便会阴阳怪气地说一句:“词是好词,不过却是从个和尚嘴里听来的”,然后便可以继续维持他们所固有的骄傲了。
当廖掌柜抱着无可奈何且不信任的心思经紫鸢通传后跟着她来到苏瑾屋子的时候,却见这位少奶奶正脸容哀戚地坐在凳子上发呆。
廖掌柜心里隐隐地倒是有些同情起苏瑾来,这姑娘也不容易啊,相公病了,她现在肯定是心急如焚吧。
如果让廖掌柜知道苏瑾刚才还在悠然自得地一边看话本吃点心,跟心急如焚这个词没有丁点关系,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少奶奶!”廖掌柜朝苏瑾弯腰拱手。
苏瑾好像被他这一唤从痴呆中回过神来,神色平静地道:“廖掌柜来啦!有什么事吗?”
这是在故作坚强啊!廖掌柜心里暗叹,嘴里说着此来的目的:“少奶奶,咱们在定州的生意有麻烦了,刚才定州那边的樊掌柜派伙计传来消息,这几天不知为何定州那边的布行有人闹事,说是买的咱们的布出了问题,穿着感染了麻风病,要退货,而且还职责咱们柳家布行坑人,说是要打官司,然后定州原本谈成的那几个大宗布匹买卖也都被对方单方面终止了,说是怀疑我们柳家布行的信誉……”
苏瑾听了几句便指了指面前的凳子,温声道:“坐下慢慢说!”然后一边听着一边心里思量:皇商的事情目前从种种迹象来看,是有人在坑柳家,故意将那种不成熟的染布配方和工序泄露给柳家,然后诱使柳云澜为了皇商而不计成本和投入地大规模试验染制那种皇家御用的浅黄色布匹,而现在这个敌人又开始出手了,居然从周边州府挑起矛盾……哼,真是好算计。
廖掌柜说完之后请示苏瑾看这事要怎么处理。
苏瑾微笑道:“这件事静观其变,有什么情况你及时通知我,我们再做决定。”
“这样啊,也好……”廖掌柜心里有些失望,静观其变这是好听点的说法,不好听的那就是没有办法只得放任事情的发展。
苏瑾当然看得出来廖掌柜在想什么,她也不点破,又嘱咐道:“我听相公说,您老以前就跟着老太爷东奔西走,后来在我公公掌事的时候就已经是掌柜了,您是我们柳家布行的老人了,这次相公病了,这一堆事情交给我,我有不懂的地方,还请您老要多多指点!”
送走廖掌柜之后,苏瑾想了想起身往柳云澜的屋子走去,进了屋子之后,她见柳云澜正躺在床上装病,便随手从茶桌上的碎花白瓷碟子里拿了一块桂花糕冲柳云澜晃了晃。
柳云澜伸手来接,她却手指一戳动作麻利地塞进自己的嘴里,喉咙里还说着:“相公你现在是病人,吃多了不利于身体的恢复!”
柳云澜无奈地看着她,既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