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那天到底是淋了几滴雨,着了凉,身子有些不妥当。
卫府请了城中医术最好的孙大夫过府问诊,老大夫说是着了凉加之劳累,吃几幅药,休养几日便可。
卫府上下不敢怠慢,过几个月就是婚期了,从东阳去京城,光路上就得20多天,算起来最晚九月中旬就得起程送亲,这时候身子不妥当必须得好好将养。
老夫人、大夫人纷纷开了库房,各色的补品各种补血补气的药材,一水儿地往竹桃居里送,老太太甚至还拨了给自己做食膳的孙嬷嬷到竹桃居的小厨房,专门给大小姐煲汤汤水水。
又发落了那天当值的水苏和白苏,罚了三个月的月钱,若不是怕冲了喜气,大碗的竹笋肉片吃定了,到底还是被罚十大板子,延后再打。
自此起大小姐的身子时好时坏,隔三差五的头晕、胃疼,有时莫名其妙地腹泻呕吐,城里排得上号的名医都请来问过诊了,众口一辞:没什么大毛病,就是体虚胃寒思虑过甚,别劳神,静养安息自然痊愈。
其中有位姓郑的老大夫说,大小姐或许有轻微的先天心痹不足,平时好好养着脉上也看不出什么,受累劳神或大喜大悲的这病就发出来了。
大夫人又惊又怒,急得嘴上一溜儿水泡——明明是受了点凉,怎么拖了一个月也不见大好?这都六月底了……要说体虚胃寒,早前一直都诊着平安脉,也没见有什么问题,更别说是娘胎里有些不足了!想来根子还是出在思虑过甚上……
“儿啊,大夫说你思虑过甚伤了神,你跟娘说说,”大夫人拉着女儿的手,这手纤细白晳,瘦得没一点肉儿还是软软的:“好孩子,这里没外人,咱娘俩好好说说话。”
“没……娘,真没想什么。”锦云歪在塌上,微笑着看母亲,娇弱如花。
“担心嫁后的日子?”大夫人自猜测着,仔细地看着女儿的脸色,试探着:“虽说长公主府门第高,不过定然也是重规矩的,大面儿上断不会做出让人说嘴的事儿,你放宽了心,再说这些年,凡是逢年过节长公主府的礼哪次少过你的那一份?可见长公主眼里也是有你这个人的!若说是暗地里的小委屈,做谁家的媳妇能比得上在家里做姑娘?哪家的新媳妇不都是这样过来的?云儿你是个聪慧的,可别想偏了。”
“怎么会呢,娘,云儿没多想,就是天热胃口不好,再者……”锦云顿了顿,“女儿自小没离开过家……闲下来……忍不住……”
“真是个傻孩子!”大夫人满脸的溺爱:“哪有在娘家养到老的女儿?”
拉着锦云说长说短,好好的开解了一番,直到锦云保证会放开心胸不多想好好养病才放心地离开了竹桃居。
锦云目送着母亲的身影在众丫环婆子的簇拥下没过了花树……
那株夹竹桃开得真是好呀,堆云叠粉,情不自禁地就想近前些,再进前些,凑上去,闻闻花香……
“紫苏,扶我去院子里走走,这会儿没了太阳正好散散步。”锦云吩咐丫环过来收拾整理了衣裳。
“小姐……”丫鬟犹豫,这病还没全好呢。
“一天到晚老躺着没病也生出病了。”紫苏刚想开口,锦云就打断了她的话头,“夹竹桃开得挺好的,就在那儿站站,一会儿就好。”
“要不我去采几枝插瓶里?”紫苏婉拒着:“夫人刚才还吩咐不能让小姐劳神受累……”声音低下去,这一段时间,因着大小姐的病,先是水苏白苏受罚,还有一顿板子寄存着,紫苏绿苏也是战战兢兢,唯恐有什么差池,罚月钱是轻的,若是被打卖了,那就没地儿哭了……
“噢……”锦云轻叹了声:“扶我去窗边榻上吧,等晚膳过后,你去折几枝开得好的,插床几的白瓷瓶里,离得近些,我看得也仔细……”
虚弱的锦云被紫苏扶到榻上,斜倚在鹅黄色绣粉红缠枝牡丹的软靠上,微眯着眼睛看着窗外的竹桃花儿,脑中忽然跳出一句甜美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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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别动!这花有毒!”甜甜糯糯的声音,比黄莺儿还好听。
是个漂亮的小道姑,大约十一二岁。
一脸认真地喊住了自己:“不能动,这花只远远地看着就好。”
脸似玉瓷,眉若青山,春眸如画,穿着鸦青的道袍,挽道髻插木簪,一说话,大眼睛眯眯笑着,仿佛天上的阳光都聚到了她的眼睛里,深深地暖暖的,晴朗而明澈,就象四月的晴天,让人不自主地也想跟着笑。
那是去年春天在塘子观,自己跟着母亲去上香。塘子观是东南名观,观主真机道长素有仙名,卫府虽也供奉塘子观,但女眷却极少去上香,想是因为祖母更敬菩萨佛祖之故。
塘子观风景极佳,锦云是第一次来此上香。偏殿的后院靠墙跟儿种着一排夹竹桃,叠粉堆白,绵延成岭,极是美丽,她找了个借口支开丫环偷偷去赏花。
当时自己怎么说的:“小师傅在说笑吧?从来没听夹竹桃是有毒的。我们府里也种着一些,若真是这样,又有哪家敢栽种呀?”
“寻常看看花是没关系,这花的叶子树皮都是剧毒的,若新鲜服用,药石无效!就是这花儿,”小道姑玉白的小手指点:“看着漂亮,要是吃了……”
“吃了会怎样?”鬼使神差的她竟追问下去。
“会死呀……”小道姑好听的嗓子拖着长长音儿,直让人的心都不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