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乘风舔舔嘴,一言不发,朱佑樘的童年阴影,柳乘风没有体会,自然也没有感受,可是看他这般失态的样子,柳乘风隐隐觉得,那万贵妃与朱佑樘之间的关系,只怕比他想象中更加复杂。
一个年幼的皇子,一个恶毒的贵妃,这十几年里头朱佑樘所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
原本皇子成了天子,君临天下,以往的不快想必也早已淡忘,只是现在,那万通勾起了朱佑樘回忆起了万贵妃,这朱佑樘心里积攒的怒气可想而知。
可是偏偏,在这个礼法森严的时代,朱佑樘又偏偏是个对礼法有着固执坚守的人,在文武百官面前,他不但要装作一副待万贵妃恭恭敬敬的样子,便是连万贵妃的弟弟,也需善待。
如此矛盾的心理之下,朱佑樘心里的火气之大可想而知。
“你为何不说话?”朱佑樘眼眸通红,突然掠到了柳乘风身上。
柳乘风沉默片刻,道:“万通既然十恶不赦,这一次虽然侥幸立下了大功,可是陛下又何必要敕他为锦衣卫指挥使,这锦衣卫指挥使乃是朝廷的要害,一旦……”柳乘风将后果略过去,继续道:“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朱佑樘那敦厚的脸色居然变得无比狡诈起来,脸上掠过了一丝透心凉的狠色,淡淡的道:“朕若是给他一个清闲的差事,他这一辈子可以做个富家翁也有余了,可是朕不希望是这个结果,你明白吗?”
柳乘风深吸了口凉气,看着朱佑樘。
以他的智商,若是再不明白朱佑樘的意思那就真是蠢猪了。朱佑樘想要的不只是让那万通一辈子郁郁寡欢,没有什么大官做,至少那万通还有爵位,还有俸禄,甚至家里也早就积攒了万贯的家财。这一辈子衣食无忧,而朝廷待他,也不会为难。
可是朱佑樘想要的绝不是如此,他的心里已被仇恨填满,朱佑樘的生母,便是被万贵妃害死,那些在宫里最疼爱他的人,也都被万贵妃逼迫服毒自尽。对朱佑樘来说,这就是血海深仇,当年继位的时候,为了表明他这皇帝的皇位正当性,他可以对万贵妃宽容,对万通。也只是打发去了辽东,原以为这万通一辈子都不可能回来,可是现在不招还是不成了。
那么,朱佑樘决心报复。
柳乘风当然知道朱佑樘要打算如何动手,只是这种事单靠一个皇帝是不成的,这才是朱佑樘将自己叫来这里的原因。
春秋的时候,有一个典故,郑庄公的母亲武姜有两个儿子,尤其对幼子叔段最为喜爱。郑庄公继位之后武姜请求将郑国最好的封地作为叔段的封邑。郑庄公推辞。而这武姜仍不满足,又威逼郑庄公将城垣高大、人口众多、且物产丰富的一块土地让叔段作为封邑,庄公心里不肯,但碍于母亲请求,也只好答应。
而这叔段到了封地之后,仗着母亲姜氏的支持,从不把尊君治民放在心上。郑庄公深知自己的继位让母亲大为不悦,对姜氏与叔段企图夺权的阴谋也清清楚楚,但他却不动声色。
此后。叔段因为郑庄公的一次次退让。促使叔段篡国称君的野心日益增长。不久叔段竟命令西部和北部边境同时听命于自己。接着又把封地附近两座小城也收入他的管辖范围。直到这叔段发起了叛乱,而早已做好了准备的郑庄公很快就将叛乱。
之所以想到这个典故。是因为柳乘风猜到了朱佑樘的心思,若是现在将这万通像猪一样养起来,又如何能报仇雪恨。想要名正言顺的铲除掉万通,就必须像郑庄公纵容他的弟弟叔段一样,给予他高官厚禄,让他产生出错觉,日益骄横,到了那时,满朝必然怨声载道,再以雷霆手段,一举将万通拿下。
到了那时,要杀要剐,谁还敢再说什么,天下人只会说皇上圣明,顾念万贵妃,对这万通关爱有加。只是这万通自己不识时务而已。
既堵住了天下人的悠悠之口,又彻底收拾了万贵妃的弟弟,只是这个计划,实在是有点儿风险,也颇费周折,可是想到皇上居然采取这么多的手段,去对付万通,就可以想见,姓万的一对姐弟实在是把朱佑樘得罪的太狠了一些。
当然,这个计划也有疏漏,那便是要掌握一个度,锦衣卫是天下最要害的衙门之一,万通可以做指挥使,但是绝对不能在锦衣卫内部树立威信,否则极有可能贻害无穷。
朱佑樘眯着眼,淡淡的道:“朕有些话不方便说,可是想必朕不说,你也能明白,知道该怎么做。”
柳乘风连忙道:“陛下的意思,微臣明白,万通乃是皇亲国戚,说起来,也算是老国舅了,陛下身为天子,自要善待他。可是公是公,私是私,现在万通即将赴任锦衣卫指挥使,微臣身为锦衣卫佥事,自是要小心在意,陛下放心,锦衣卫里头,绝不会出岔子。”
有些话本来就不必说,一个会心的笑容就能了然的,柳乘风说了这么多,也确实是摸透了朱佑樘的心思,让朱佑樘咳嗽一声,点头道:“你既是知道,朕也就不再多言了。”
二人说了一会儿话,过了一会儿,外头却是有太监唱喏道:“皇后娘娘驾到。”
朱佑樘脸色一呆,便见这张皇后快步过来。
从坤宁宫到正心殿,距离不算远,一个在内宫,一个是在外朝,一般的情况之下,皇后极少是出后宫的,此时她却是皱着眉,快步进殿,看了朱佑樘一眼,便寻了个位置坐下,道:“皇上,臣妾听了些流言。”
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