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那日,被慕老太太严令好生在宋府将养着的慕敏然,携着夫婿宋瑞来慕府了,美其名曰怀孕事小,孝心为大,说进府给慕老太太和父亲母亲磕了头就回去,可人都已经到了,怎能让她回去?一时间,柏松堂里热闹非常,慕老太太拉着慕敏然坐在身侧仔细的叮嘱着怀孕头三个月要注意的事项,一旁,沈氏也跟着与有荣焉一般的,凑在慕敏然身前不时的接着老太太的话往下顺,仿佛慕敏然是慕府的媳妇儿一般。
沈氏的做派,让几位姨娘一早就不满了,想着这十几年在她的压制下大气都不敢吭,而近一年,沈氏终于跟自己等人差不多了,几位姨娘心里的闷气,终于撒出了一点,此刻见她这般作势,秦姨娘状似关怀的看着慕敏然说道:“大秀若是有什么事,可一定记得跟夫人说,怎么说,那也是你母亲,谁疼你还能疼的过她去?等你将来有了子嗣,府里可是你最大的依靠,大秀心里可得有数。”
闻言,沈氏脸色一青,偷眼看了看柳氏的神色,见她面色平静,对自己的举动似乎并未流露一丝不满,沈氏瑟缩的往后退了几步,却是不敢再往老太太面前凑了。
如今,柳氏身边最倚重的,依旧是从她身边出去的杜姨娘,可苏姨娘和秦姨娘,柳氏不时的也会分派些府里的事情让她们去操心,唯独沈氏,被架空了一般。每日里只能闲在映雪堂,看看书绣绣花儿,日子从未有过的无聊。
这样一来,沈氏虽顶着平妻的名头,在慕府的地位。却是大不如从前。在慕老太太和柳氏面前。另外三位姨娘已渐渐和她平起平坐了,为着此事,沈氏在心里呕了好些日子,可无奈慕昭扬对她不似从前一般偏爱,如今她身边除了高高在上的太后姑母,已无人可借力,可太后于她而言,却是愈发遥远了,就目前的情形来看。日后更是指望不上了,每每想到此,沈氏都恨不得将佛堂里供着的那两卷诰命诏书给撕了。
回过头来。再看看镜中自己已大不如从前般花容月貌,沈氏的心,更是一片冰凉,犹如三九天置身于雪地中一般。由外而内的绝望。
暗叹了一口气,从自怨自艾的回想中回过神来,看着柳氏大手笔的吩咐管家从库房里取出燕窝一类的补品准备好一会儿让慕敏然带回去,沈氏的心里,像是滴血一般的难受,仿佛那燕窝不是给慕敏然吃,而是当众砸在了自己脸上。
强忍下心里的难堪,沈氏转过头去看,一旁,慕老太太正柔声的叮嘱着慕敏然说道:“我瞧着姑爷对你是极好的,你不可使小性子了,如今你了身孕,一切都以孩子为重,记住了吗?”
乖巧的点了点头,慕敏然正要开口替沈氏说几句话,一旁,柳氏已慢悠悠的说道:“敏丫头,瞧今儿的样子,你和二姨娘怕是没功夫私下里叙话了,有几句话,我这当母亲的也要提点你几句,若是你心里不舒服,当我没说便是。”
闻言,慕敏然一脸温顺的点头轻声应道:“母亲的话,女儿怎敢不听,母亲拒吩咐便是。”
点了点头,柳氏抬眼一脸关切的说道:“如今你有了身孕,姑爷身边,自是要有人服侍,这人选,你可想好了?与其等着你婆婆看不过眼安排宋府的人,你不如先安排好,从你身边挑几个伶俐的人主动送去服侍姑爷,这样你婆婆挑不出理,姑爷也会感念你的贤良。”
柳氏的话语落毕,慕敏然的脸,微微泛出了一丝苍白,眼中,已满是恼怒,就连一旁的沈氏,也狠狠的盯着柳氏,仿佛她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一般。
脸上的怒意一闪而过,慕敏然极快的换上一副温婉的笑颜,低垂着头轻声答道:“母亲的提醒,女儿记下了……”
只说记下了,至于要不要照办,却是她自己个儿的事了。慕敏然心内如是想着。
松开手里紧紧捏着的帕子,慕敏然固执的看着柳氏说道:“姑爷对女儿极好,他说……他说暂时不要身边人。”
说着,慕敏然的脸颊边,透出了一抹娇羞和得意。
这样的话,怕是只有慕敏然这样身在其中的傻女人才会信吧?
柳氏淡淡的笑着,不再多说,再看向慕敏然时,也一副随你怎样的表情。
一旁,一向寡言少语的苏姨娘慢悠悠的说道:“这哪个男人身边不是三妻四妾啊?姑爷现在对大秀自然是好的,可将来呢?夫人一片慈母之心,大秀不领情也就罢了,还这么天真的心存幻想,真真儿不像是从前那个心思玲珑剔透的大秀了呢。”
见慕敏然脸色不虞,苏姨娘却像是并未看见一般继续说道:“且不说旁的,十月怀胎,姑爷身边没人伺候,妾身就不信,亲家夫人会看得下去。如今夫人提醒大秀先安排,就是抢了先机,到时候妾侍也好通房也罢,总还是大秀熟悉好拿捏的人,若是等到亲家夫人挑好了人送过去,将来怎样,大秀现在能预料的到吗?”
说到此,苏姨娘还嘲讽的看了慕敏然一眼,仿佛觉得她慕敏然方才说过的话有多么可笑一般。
脸色由白转红,慕敏然心内暗悔今日不该回来,本以为自己有了身孕,回到府里会众星捧月一般的备受重视,却不料是自取其辱,肚里的孩子没人过多注意,一个个的,却都劝着自己为夫婿纳妾,慕敏然恨不得拔脚就走,可这么多人在,她又怎能做出自毁名声的举动来?
何况,正如方才秦姨娘所言,等肚里的孩子出世,他将来少不得要仰仗慕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