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淳于钊最近的烦心事是一桩接着一桩。
先是大臣们遮遮掩掩地暗示皇上该要准备纳后的事宜了,眼看着为先皇先后服的三年孝期将满,皇上也是二十多岁的人了,这事儿不急着办不行啊,是不是?
淳于钊只是生硬地一挥手,说:“朕自有主张!不劳尔等操心!”
这边呢,林默老是一天这样事那样事地忙个不停,一散朝人就不知去向了,叫淳于钊心底的火越来越大。
紧跟着,御妹淳于媛又来触霉头,跑到淳于钊惯常起居的静心殿,羞答答地暗示皇兄昔日缙王缙王妃择定好了佳婿,可惜因为孝期的缘故只能推迟,现在大家的孝期都满了,皇兄是不是……玉成一下?淳于媛说不下去了,娇羞地低下头弄着衣带。
等她抬起头,却吓了一大跳。这是皇兄吗?怎么眼神那么吓人?
淳于媛几乎要吓哭了。
淳于钊冷冷地说:“安国候不合适你。父皇母后当时也不过是为着勉励他的一句随口的玩笑话罢了!你既然到了思嫁的年纪,朕自有安排。”
三日后,安平公主淳于媛忽然得到消息,说是皇上有意叫她和亲朝鲜国。
淳于媛开始不相信,待确认了消息的可信度之后,顿时哭得死去活来。
淳于媛跪在静心殿前请求觐见皇上,被连拒三次,直至下起了大雨,将她浇得浑身湿透才被伺候皇帝的贴身老太监东升引入殿内。
淳于媛似乎明白了,跪在地上,哭求道:“皇兄,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不敢有非分之想。”
淳于钊沉沉的声音从龙案后面传了出来,“媛儿,满朝的青年才俊随你挑,只有他,不行!你是聪明的话,私下该敬他为皇嫂,知道吗?行了,现在出去吧,没事了。”
淳于媛擦着眼泪退了出去,心里恼恨自己的愚钝和皇兄的无情。
一个月后,安平公主淳于媛被赐婚临安候次子,因为举国奉行俭省,安平公主的大婚之礼显得很平实。
又一日,有御史奏请皇帝纳后,理由众多,赘言不述。
淳于钊神情冷冽地说:“现在国家百废待兴,朕每每夜不安寐,思之忧心,尚不及考虑纳后之事。众位卿家亦应以国家为重,眼光放远一点,别总是盯着一点子鸡毛蒜皮的小事!”
那御史不服,说这哪是小事啊,这是事关国家社稷的大事啊,接着又拉扯出什么历朝历代的先例啦之类的大道理说了一通,还有几个大臣不知道厉害,也附和着奏请皇帝纳后。
林默只是面无表情地立在朝班之中,一句话也不说,可是,淳于钊知道他一定不高兴。
淳于钊重重地拍了一下龙椅的扶手,怒斥道:“尔等臣工,处庙堂之上,怎不发奋图强,励精图治?现在北方旱灾,南方水涝,边境有蛮夷蠢蠢欲动,海上有倭寇骚扰我沿海居民,这一桩桩的大事你们都看不见,偏是围绕着朕的一点子家务事纠缠不休!”
龙颜震怒之下,淳于钊当即下旨:“御史某某、某某等人不思国事,妄议朕之家事,骄纵无礼,着即受施廷杖十记,午门行刑。以示薄惩。”
几名御史大臣便被如狼似虎的锦衣亲军拖去午门了。
却不是立即行刑,锦衣亲军们,还要等候进一步的旨意。
这边,皇帝寝宫静心殿内,近身伺候淳于钊的老太监东升手执拂尘、弓着背、面容肃穆地等候皇帝的最终决策。
淳于钊揉了揉眉心,略带疲色地说:“不留。”
东升心领神会,将弓着的背弯得更低,恭谨地说:“是,奴婢这便去办。”
一路走,东升一路想,在皇上心里,那人的位置该有多高啊,别说在背地里说什么了,就是无意中触及了那人,皇上都不依不饶地非要重重惩戒。往后咱们这些近身伺候的人越发要小心谨慎不可,一不小心,就要落入万丈深渊,粉身碎骨!
到了施行廷杖的地方,东升宣了旨,脚尖往内,站出了一个古怪的姿势,行刑的锦衣亲军却一眼就明白了,在心里咂舌,妈呀,皇上要打死这几个人吗?
原来这个廷杖听上去只是打棍子,实则里面的名堂很多。虽然只有十记廷杖,行刑者却不止两个人,而是一队列的锦衣亲军,大家轮流打,据称这样能防止营私作弊,彻底贯彻皇帝的旨意。而这些行刑的锦衣亲军们,都是经过多年的苦练,对于这个棍子落下去的轻重力道拿捏得十分精准,据说他们在正式行刑前都要做一个测试,将一张薄纸置于砖头上,然后看似稀松平常的一棍子敲下去,砖头碎成粉末,而薄纸却是完整无破的,才算是过了关,可以上岗执业了。
所以,当这些行刑的锦衣亲军看清楚了老太监东升的脚尖向内开,便知道皇帝是打算要了这几个人的命了,于是毫不留情地敲了下去。
还不到十棍,大概五六棍的样子,受刑的大臣已经筋骨寸断,内腑爆裂而亡了。
这边,林默听说了此事,心里很不是滋味,虽然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可是,这样……真心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晚上,静心殿中,淳于钊一见着东升引着林默进来,就高兴得拿着手上的一卷东西快步迎上来,说:“成日里都见不着你人影,还要我专门派些人来盯你才找得到你!”
林默不自在地说:“最近事情多。”
淳于钊凝视着林默,说:“还有什么事情比我还要重要的?”
林默不语。
淳于钊也不纠缠这个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