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刚过,天空又一次飘起了雨,淅淅沥沥的冲涮着落云山上的景,树叶在雨中轻颤,尘土在雨中沉寂,只剩下鼻端那淡淡的泥土的芳香。
周钗娘独自坐在屋中,手边搁着晾晒好的干菜,心思都已经飘远。
多少年了?
那年,残血般的夕阳后,便是这样的雨,在雨中,她独自离开了晋阳城。
她从来不是一个软弱的人,纵然伤心欲绝,她所做的却不是揽镜自怜,而是迅速的坚强自己。
一路卜卦,她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家乡,顶着众人各种目光,顶着各种纷杂,她生下了女儿。
这辈子,她最愧疚的就是没能给女儿一个完整的家,让女儿受苦受欺受罪,直到死后至今,女儿还只能当个孤魂野鬼。
她枉为师婆,却不能替自己的女儿超度……
大限将至,她快要去见女儿了,她该说些什么呢?
周钗娘长长的叹了口气,自己的身体自己知,这段日子,她一天比一天疲软,中秋那日,她在佛前卜卦,竟得了个大限将至的结果。
虽说,她不信神不信鬼,可这么些年下来,她还是习惯性的依赖卜卦,做什么事都用卜卦去指引方向。
不论准不准,她都得两手准备了。
她不怕死,可是,她放心不下她苦命的外孙女,她走了,九月怎么办?
祈家那些人啊,当初,她怎么就顺了女儿的意呢?
那怂女婿挑不起担子,祈家老太婆又那样势利,什么好的都捞给孙儿去了,九月要是回去,不得被欺负死?祈老头倒是个厚实人,可惜了,一辈子都没作过什么主。也帮不了什么。
她的九月啊……
周钗娘再一次叹气,今天她身子乏,九月代她去庙里,一时半会儿的也回不来。正好,方便她收拾收拾,作些安排。
周钗娘推开手边的扁篓站了起来,转身进了屋,从床底下掏出一个行子,这里面,都是她这些年替九月攒下的嫁妆,她不知道九月以后还能不能嫁得出去,但东西还是为九月备下了,也许。说不定,九月就能遇到一个不怕灾星名头的人呢?
盒子打开,周钗娘一件一件的检查着,突然,她看到搁在最底下的玉扳指。一怔之后,她拿了起来。
这是他当初送给她的,那时,他那样深情的对她说:嫁给他……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活着吗?是不是儿孙满堂了?那个顾秀茹,是否已经如愿成为他众多妻妾中的一员?
这些年,她恨过。怨过,却也深深的思念过。
四十五年了,再多的恨也被岁月磨去,再多的怨如今都沉淀成了怀念。
这辈子能遇到他,她不悔。
周钗娘将玉扳指套上大拇指,含笑一遍一遍的抚摸着。想着当年的点点滴滴。
那个康铁牛是知道她有孕的,他们又是那样要好的兄弟,康铁牛一定会把这消息告诉他吧?他会不会着急呢?会不会找她呢?可是,这些年,她一直在这儿。他为什么一直找不到她呢?
多少个日夜,她梦到自己站在落云山的路口,看着他徐徐走来,一如当年初见,他如天人般来到她面前。
可是,连个梦都没有……
是了,他一定还活着,一定还活着。周钗娘又是一笑,如今,她快要去了,她走了之后,是不是能让他梦到她?在梦中再见一面呢?
周钗娘紧握着自己的双手捂着胸口,闭着眼睛静静的坐了好一会儿,才再一次长叹着放下了玉扳指。
也许,她可以安排九月去找他,他毕竟是九月的亲外公,看在这玉扳指的份上,应该会收留九月吧?以他的家世,九月去了,至少还能谋一门好亲事,再者,京都那么远,别人也不会知道九月灾星的名头,那样,九月或许就能开开心心的活下去。
周钗娘想到这儿,立即寻了纸笔,开始写信。
她不能让九月也和她女儿玲枝一样被埋没在村子里!
写好了信,周钗娘一遍一遍的看过,装了起来,连同那个盒子和她攒下的银子一起带着,撑着山从落云庙后门进去,悄悄的去寻了落云庙的住持,他们也算是老相识,认识了三十多年,已是彼此能信赖的老友,这些东西只有托给他,她才放心。
周钗娘没待多久就空着手回来了,住持答应了她的请托,她总算可以放心了。
最后的日子,周钗娘格外珍惜和九月相处的日子,她收拾家里一切,缝补好了一切破损衣衫和被褥,直到最后一天,她才拉过九月说了一番话。
“九月,外婆要走了。”周钗娘看着眼前这个肖像她女儿却更像年轻时的她的九月,心里满满的不舍,“你要记住,你是祈福女,佛祖赐名,你要走出去,好好活给所有人看,告诉他们,你不是灾星。”
“外婆,你要去哪儿?”九月吃惊的看着周钗娘。
“我老了,总有一天要离开。”周钗娘改了口,她不想吓到九月,带着笑,她有些吃力的抬手抚了抚九月的脸,当初的记忆再一次席卷而来,好一会儿,她才不舍的说道,“明天就是九月九,你的生辰,明天,你便及笄了,是大人了,以后记得要好好的,女孩子家要保护好自己,寻一门好亲事……好好的过日子。”
“外婆,好好的您怎么说这些。”九月不高兴的看着周钗娘,心里却是满满的不安,最近,周钗娘很是不对劲,时常瞌睡,时常看着她发呆,是出什么事了么?
“外婆累了。”周钗娘再一次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