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七,杜芷书起了个大早,一直在厨房忙碌至卯时。
“小姐,马车已经备好了。”青儿正巧在去厨房的路上遇见拎着食盒归来的三小姐,遂禀报着。
杜芷书点点头,而后交待道:“换个车夫吧,就让昨儿入府的伊柯替上。”
青儿一愣,说道:“伊柯是鲜卑人,肯定不识路的。”
杜芷书笑笑:“不是有你在么,你也去过许多回了,指个路还是可以的。”
杜芷书说完便往院子里走,只青儿一人在后头嘀咕着:“小姐怎对那个鲜卑人格外照顾。”
收拾好所有东西,出府门时,见伊柯已经等在马车前。
换了一身汉人的装束,宽大的衣袍将结实的肌肉掩盖,束起的长发给整个人提了几分精神,脸上很是干净,乍一看和汉人也没多少区别。
“听说鲜卑人喜欢蓄胡子,少有你这般面容清爽的。”杜芷书走进,笑看着伊柯。
一见杜芷书过来,伊柯将头埋得更低,没有回话。
“怎么被卖来建安了?家里一个人都没有了么?”昨儿也没顾得上询问他的一些情况,今日见着了,杜芷书便随口问问。
伊柯却依旧低着头,没有说话,犹豫了会儿,才是摇了下头。
杜芷书也看不明白他摇头的意思,到底是家中无人了,还是她说错了?
杜芷书还没有起脾气,一旁青儿已是看不下去,从第一眼瞧见伊柯,她就很看不起这个外族来的卑贱奴隶,遂斥责道:“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小姐肯纡尊降贵问你话,你竟敢一个字不答!”
青儿还没斥责完,杜芷书却摆了摆手,满意道:“不爱说话,挺好。”
杜芷书没再问伊柯话,只让青儿扶着她上了马车。马车行驶了好一段后,伊柯才又听见马车里传来的声音:“府里的下人不管进府前如何,但凡入了杜府都随了杜姓,以后在伊柯面加个姓氏‘杜’,这是府里的规矩。在大梁,最好忘记自己是鲜卑人。”
外头依旧没有声音答应,但杜芷书知道伊柯听见了,也默认了,而后闭目靠坐着,一大早起来只为做“他”最爱吃的糕点,如今倒是有些困累。
马车行了许远,杜芷书再次睁眼,是被外头的马鸣惊醒。
杜芷书掀开车帘,正巧看见的是策马往右边小路离去的两人,背影愈来愈远,马蹄带起的灰尘更将背影模糊。
“怎么停下来了?”杜芷书才注意到马车并没有在行驶。
“还不是刚刚两个冒失鬼么,两匹马突然出现在我们前头,还好伊柯技术好,及时勒了马绳,才不至于撞上。”青儿一边抱怨,解释着回答。
勒过缰绳?杜芷书刚在马车里却没有怎样被颠着,看来是找了个好的马车夫了,都说鲜卑人善马,倒是不假。
“好好的为何拦我们的去路?”杜芷书问着
“是两个不识路的,问我们清源寺怎么去。”
青儿继续答道,可这个回答倒是让杜芷书展颜,青儿这丫头气量极小,杜芷书再次看了眼消失在远处的两个背影,与目的地背道而驰,但愿他们天黑前可以到达清源寺。
“小姐肯定在心里头说奴婢气量小了,奴婢可是为着小姐考虑,咱们也是要去清源寺,万一到时候碰上,那两个冒失鬼冲撞了小姐可不好。”
杜芷书无奈摇摇头,倒也没有责备青儿,正要坐回马车时,却听见伊柯今日张嘴的第一句话:“他们是鲜卑人。”声音还是沙哑得很。
两人都是一愣,青儿忍不住问出:“为什么?”
青儿是和刚刚那两个人交谈过的,那两人建安话说得很好,并没有什么别扭的口音,衣着打扮也都是汉人模样,要说是鲜卑人,她还真有些不信。
然而青儿的问话并没有得到回应,瞧着伊柯那张面无表情的冷脸,青儿更加厌恶,扭了头不再看他,反正不过两个路人,是汉人还是鲜卑人与她们也没有干系。
杜芷书再次看向两人消失的地方,微蹙眉头,建安城里遇见鲜卑人不足为奇,不过鲜卑人跑清源寺去做什么?放下车帘,杜芷书不愿再为这事伤神,清源寺就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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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源寺不过建安城南的一座小寺庙,相较西华山上的静安寺人流要少许多,香火算不得鼎盛,用百姓们的话讲,是菩萨不够灵验。不过当初杜芷书喜欢这儿,便是因为里头人少、安静。
杜芷书是清源寺的常客,这几年香油钱捐了不少。昨儿杜府就遣人过来打了招呼,是以杜芷书的马车一进寺门,便有方丈亲迎。
不一样,并不是去大殿拜佛祈愿,而是由方丈领着往寺庙后院走去,青儿跟了杜芷书多年,晓得规矩,只在外头等着,和伊柯一起。
寺庙后院的一间小佛堂里,只杜芷书一人。桌案上头除了供奉的菩萨外,还摆放着一个灵位牌。牌位上的名字却不是任何一个和杜芷书亲厚的杜家人,只不过是曾跟在杜芷书身边两年的马车夫。
不似一般人那样点香祭拜亡人,杜芷书上前,从桌案上取过灵位牌抱在胸前,自己则随意地坐在地上的蒲团之上。
“我带了你最喜欢吃的几样小菜来看你。”一边说着,一边将食盒中的小菜端出,摆在地面上。
“菜还有些温热,你喜欢哪样自己挑了吃吧,都是我亲手做的。”
“今日是你的忌日,算算日子已整整一年了,你在地下可还好,见着弟弟了没?当初还是你带我来这儿的,说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