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光帝面色一顿,抚了抚杜芷书发顶,道:“不怕,有朕在。”
突地,重光帝转身,杜芷书不明所以看过去,才发现他在梳妆台上取了把梳子走过来,站在杜芷书的身后替她梳理长发。
头发被那几位嬷嬷扯得乱七八糟,有几处乱蓬蓬地还打着结,杜芷书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刚刚自己竟是顶着这样的头发在陛下怀中撒娇,想想都是恶寒。
重光帝很小心梳着长发,每回梳到那些被扯拖的头发,眉头皱得更深,一想着自己若再晚一点过来,怕是更加不堪,便止不住的心寒。
两个人渐渐没了言语,眼前没有铜镜,杜芷书虽看不见身后重光帝的动作,却有一瞬的悸动:
相识得相守,莫道入围城,结发夫妻信,一绾青丝深。
曾经读到这一句诗篇,杜芷书深深被其中的描述打动,也曾想过有一日会和自己的夫君从相识到相守,一生相濡以沫,她替他整理衣角,他替她挽起长发......
-
两人在屋子里待一个时辰,最后重光帝以处理政务为由离去,而出了锦荣殿的他却不是往宣政殿去,反是去了不同方向的慈安宫。
重光帝离去后,紫瑶才敢进屋,见杜芷书头发已经简单挽起,微微讶异。
“替本宫把头发散了重新挽个发髻。”
听了杜芷书的吩咐,紫瑶走上前替她松散了长发,盘起发髻。亦趁着盘发之际,将小周子与她说的话再重复了一遍给杜芷书听。
杜芷书听罢,嘴角一抹浅浅的微笑,意味不明,紫瑶才继续道:“这一年来杜家少有提拔,陛下多是提携张家和一些士族寒门之士,可见陛下对娘娘是真好。”
杜芷书却是摇了摇头,陛下对她确实不错,却也不至于影响朝堂,提携杜家将军,自是有陛下自己的考量,昨日陛下心情不佳,怕是和张太师步步的紧逼有关系,身为朝臣,陛下或许可以容忍你权倾朝野,却不能容忍你权逼帝王。
“钦州靠近鲜卑,可有听说鲜卑有何异动?”换杜家的将军去钦州,若不是要开战,杜芷书还真想不出其他原因。
“没有啊,赵久良将军如今正出使鲜卑,听说鲜卑王极为礼遇,赵将军送回的折子上都说鲜卑是诚意与大梁修好。”
赵久良有勇,却不敢说深谙谋略,都说鲜卑慕合王子聪明如狐狸,才入官场的赵久良又岂能玩得过他,只愿赵久良别在鲜卑出事,否则如何对得起九禾!
赵九禾的身手和智谋都在赵久良之上,那日中秋宴上,看着赵久良英挺的身姿缓缓走进,她总忍不住想,若是那一年父亲不曾设计陷害九禾,而今气势昂扬走入大殿接受陛下封赏的会不会是九禾!她曾一直相信他会建功立业而后许她凤冠霞帔,可终归是一场做了两年的梦,而今梦碎了,她也醒了……
“娘娘在想什么?”紫瑶替杜芷书选择凤钗,却发觉杜芷书心思早已飘远,才是出声询问着。
杜芷书摇摇头,“本宫在想,姑母其实才是这座宫殿里最聪明的人。”
“娘娘怎么突然提及太后,奴婢还以为娘娘怨愤杜太后。”
杜芷书挑眉,“你怎么会这么觉得?”
“后宫中论份位,杜太后为尊,张太后次之,张太后却肯处处维护元妃,娘娘入宫几月,却不曾见杜太后过多照拂娘娘,就连,就连上回宸妃那件事情,杜太后也不曾帮娘娘说话。”
“呵呵。”杜芷书笑了笑,道:“若不是姑母身边的公公去请了陛下,本宫岂止禁足三月。”
杜芷书挑了梅花琉璃钗插入发中,缓缓道:“本宫确实曾如你所说,对姑母有过不解,如今才知道,若不是姑母这三年处处的退让,怎会有张太后如今的嚣张。张太后总归是陛下生母,姑母若与张太后针锋相对,虽能占尽上风,可难免陛下会对杜家心有芥蒂,杜家权倾朝野,若是后宫也由杜家把持,哪个帝王会喜欢?张太后愈发得势,张家便愈发肆无忌惮,到时候自有陛下亲手扼制张家,完全不用杜家出手,姑母这一局等了三年,终是初见成效。”
说完,却又黯然低下头,“只是姑母的棋局竟要以牺牲二姐为代价,本宫永远做不来姑母。”
“杜太后其实对娘娘也是关心,娘娘被禁足那夜,杜太后临走不忘交代奴婢说娘娘怕雷雨、怕孤寂,要奴婢时时刻刻地陪着娘娘。”
杜芷书抬头,探究地看着紫瑶,道:“你对杜太后的吩咐倒是上心。”
紫瑶赶紧低下头:“奴婢只是对娘娘上心,奴婢真心希望娘娘好。”
杜芷书看了紫瑶许久,见她眼底倒有几分真切,想起两人也算一同长大的情谊,遂摆了摆手,“行了,这殿中,本宫也只信得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