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爵坐下后,海伦抱着小尼古拉也坐在了软椅上。他们都没有说话,海伦用手指轻柔的抚摸着男孩儿的头发,而后者,在她的怀抱中乖巧的呼吸着。
“您不能继续呆在莫斯科了,那太危险了。”海伦低声说着。
她知道安德烈的父亲是一位多么顽固的人,就是皇帝陛下也似乎无法撼动他。但随着战争不断的深化,莫斯科已经不是一座安全的城市了。
“您可以来彼得堡,若您不介意,伯父,您可以和玛利亚还有小科科住在家。”海伦想了想又说,“不,就算您介意,也请您暂时不要回莫斯科。”
老公爵笑了一下,不是那种嘲讽的样子,但海伦不能完全明白他的意思。
“阁下,我女儿说的没错。”阿琳娜走了过来,自从小儿子上了前线后,她就比往日里更加清瘦了不少。
“难道您还能找到比库拉金公爵的府埸好的地方吗?”
瓦西里公爵从不远处慢吞吞地踱步过来,微胖的身躯也掩饰不了他此刻面色上的忧虑与焦灼。
“我的荣幸。”老公爵平静地说着,令人意外,却似乎又在意料之中。
相比较彼得堡阴郁又紧张的情绪,波罗底诺村的上空就是难得的晴空,只是这会儿,蓝天和白云已经被炮火所遮蔽了,硝烟在半空中翻滚着,好像张牙舞爪的乌云。
安德烈骑在马上,他的内心不像上一次一样激动。
他的脑子里闪现的不是理想和荣耀,不是各种胜利之后的美景,只是单纯的留下一个念头——胜利!
炮火声炸响了,法军和俄军开始交战。
多罗霍夫在属于自己的炮兵团中,他那英俊的脸庞此刻已经被烟灰给染上了黑色,但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了他满脸兴奋的神情。他胆怯,害怕着,又激动着,这就是战争,在这一刻,多罗霍夫几乎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把弹药拿来!”他高声喊着,然后机械的把弹药放进去,点燃,直到它在敌人的军队中炸响。
“轰——”
多壮观啊!又多残忍啊!
生命的消亡就在这一瞬间,而他们根本没有时间去哀悼那样一条生命。在战场上,不是你的手沾染鲜血,就是我的血液浸透对方的身体。
“来啊l续来啊i他娘的!”多罗霍夫狠狠地喊着,所有人都是这样,仿佛只有将这些声音嘶吼出来才能赶跑那些潜藏在心中的恐惧一样。
战场上的枪声越来越密集。敌人的炮火显现出疲软的趋势。俄国的士兵们脸上仿佛是被点燃了的火把一样。
“上尉9有八发子弹!要不要继续!”一个矮个子的士兵盯着一张被硝烟熏黑的脸嘶哑地喊道。
多罗霍夫头都没转,只大声地回应道:“继续!”
敌人被弹药给轰退了不少,如果这个时候停止发射,多罗霍夫知道他们做的一切将会白费。但弹药只有八发,不过是一眨眼的时间。他快速的思索着,一根弦已经绷得紧紧的了,此刻要一边留心自己的小命,一边别把到手的胜利给放跑了。
冷汗从这个年轻的长官额头上留下来。多罗霍夫的嘴唇紧抿着,在最后一颗弹药用尽之前,救星来到了他的身边。
“继续发射!”
那是一个沉稳的声音,拒声音的主人在竭力保持镇定,但略微带着颤抖的嗓音还是出卖了他。
多罗霍夫用一个扭曲的姿势转过头看着对方,那个黑发的男人和他的副官亲手运来了几箱弹药。
“长官!”
年轻的士兵见到了安德烈,粗着嗓子喊道,而安德烈微微蹙起了眉毛,这下,他的语调终于恢复了和往日里差不多的样子。
“继续!”
“是!”
没人再关心阶级的问题了,所有人的眼睛里似乎都燃起了熊熊的火焰。
啊!胜利就在他们的面前了!
可上帝会这样微笑吗?
不,上帝是个喜欢戏弄人的老头。
那个黑发的年轻人瞪大了眼睛,在瞧见那一刻榴弹就要落到他们面前的时候,他本能的将那个让自己暴露在危险地带,只为了更加精确的将炮弹射中敌人阵营中的男人扑倒在地。
“轰——”
又一声惨烈的炸响声,鲜血染红了这片草地,那些供给着人类生命活动的血液向着哺育着他们生命的大地渗透着。
一切的一切。生命,从诞生又走向回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