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子绪亦落回原地,他面色没变,指尖微微发颤,被冻得发麻,“就算她是你师妹,你也不能阻止她找回亲人!”
楚陌景背负双阙剑站在那里,沉静的像是游离世外,他道:“我不阻止。”
阿九心一颤,跳下马背,“师兄……”
裴子绪上前几步,一把抓住阿九的手臂,与此同时,剑鸣声响,双阙剑已架在了他的脖颈上,只听楚陌景又道:“我只杀你。”
“阿景!”老乞丐和纪恒原本坐在马上不动,这下却不能不管了,如果这少年真是阿九的亲人,那……两人纷纷叹气,养了几年的小姑娘,要送还给别人,连他们都不舍得,更何况阿景?
“就算你要杀我,我今天也要弄清楚!”
“师兄,别——”
阿九用尽力气推开裴子绪,衣袖拂过手腕,显出一道交错的刀疤,而且那刀疤的模样很奇怪,弯曲别扭,尤为怪异。
裴子绪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着阿九说话:“就算有人假扮,这个刀疤又怎么骗得了我?这是我……原本就是我犯下的错,怎么骗得了我啊?”
当年,裴子绪年幼,一时顽皮就偷偷抱着刚出生的小表妹爬到树上看鸟窝,一不小心就摔了下来,恰好那时地上有着碎花盆,虽然他尽力护着了小表妹,可婴儿的左手还是被划伤了。当时小表妹还那么小,如果出了什么事裴子绪大概永远不会原谅自己……为此,他也挨了重重的惩罚,并且发誓以后一定要好好爱护小表妹。
那道刀疤不仅仅是在小表妹的左手上,也划在他心里,旁人又怎么能模仿的出那样的痕迹?
楚陌景手动了动,阿九一把按住:“师兄,别伤他……”
“四年来,你第一次质疑我,”楚陌景看了她许久,忽然出声:“我并非要动手,只是收剑罢了。”
阿九霎时红了眼眶,她要如何解释,前生姜国皇室之内,裴子绪是少数待她真心的人之一,她嘴上说的毫不留情,事实上又怎会真的这么无情无义,狼心狗肺?
“我并非责怪于你,你……莫哭。”楚陌景轻声道:“他既是你的亲人,我怎会伤害?”
双阙剑重归剑鞘,阿九扑过去抱住他,语气微哽:“我不是质疑师兄,师兄你别生气……”
“我明白,他一心寻你,可见心诚。你若不管不问,任我打杀,便不是阿九了,”楚陌景顿了顿,平静道:“你找到亲人,我不生气,我为你高兴。”
裴子绪愣住,重新打量着白衣少年,才惊觉其气度风华,举世罕见。
然而楚陌景行事很少解释,说话也很少如此之长,阿九听着,并不高兴,反而心凉。
老乞丐倏而大叹,纪恒若有所感的看过去,眉头紧紧皱起。
段承泽一直在一旁没说话,眼中含着意味不明的笑意,此时却心中一动。
楚陌景又道:“阿九,当初我带你回却忧谷,从未想过禁锢你。你自幼孤苦,珍重亲人本是无可厚非……若想归家,我不拦你。”
若想归家,我不拦你……
这句话在阿九的耳边回荡,阿九退了几步,忽而低低发笑,这一刻她忽然有些恨楚陌景的通透。
楚陌景在妄浮山上长大,心如冰雪,真正是不强求,不妄求,不染红尘。
阿九向来仰慕他心境无暇,皎似明月,可此时此刻,她却觉得自作孽不可活。因为在楚陌景心里,他喜欢她,就如同幼妹一般爱护疼宠……但显然,她还远远未达到令他“强求”的特殊地位。
“师兄,”阿九慢慢抬眼,声音微颤,微哑,轻柔的令人有种毛骨悚然之感,“在你眼里,阿九是可有可无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