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川好像是有点儿路怒综合征的人,平时沉默寡言的他一旦握住方向盘就会变得相当激动。虽然话还是不多,但是开起汽车来简直好像生死时速,只会踩油门不会踩煞车。江成路心里头已经够着急了的,却也忍不住为陶川捏了一把冷汗,好歹这一路上人少地方又偏僻,安安全全抵达没有任何意外。
本市的殡仪馆落成少说已经有五六十年的历史了,电动大门的边上竖着一块毫不起眼的金属牌子,门里头是大块大块的草坪和花坛,远处隐隐可以看见中式装修风格的巨大建筑物,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什么公园,根本联想不到殡仪馆。
陶川把车子停靠在了路边,跟江成路两个人下来穿过空无一人的街道,就看见殡仪馆传达室里有个小手电筒朝着他们晃了晃。
半夜三更,能给殡仪馆看门儿的当然也不会是什么凡夫俗子了。
陶川对着那束手电光挥了挥手,算是证明都是自己人。接着那电动铁门就被打开了一个小小的缺口,示意着让他们从这缺口里走进来。
江成路迫不及待地抬脚迈入,就在落地的一瞬间,周围的景物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黑夜还是那个黑夜,万籁俱寂,听不见半点儿声音。可是他身旁的电动大门和殡仪馆传达室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架硕大的木质牌坊,上头雕梁画栋,匾额上还雕刻着四个字:“黄泉福地”。
更前面些的地方,殡仪馆的草地花坛和遗体告别大厅都不见了,只有一大片渺渺茫茫的荒凉草原,无边衰草随着阴风微微摆动着。
草原的中央有且只有唯一的一条夯土道路,路上还站立着更多更多的牌坊。
那些木头的、石头的、甚至金属质地的牌坊,一座一座彼此连接着,好像一条静默的巨龙的骨架,贯通起了草原上这条连接生存和死亡的道路。
江成路一侧身,一个半透明的人影儿从他的身旁闪过了。
是一个老人,不是白秀麒。
“再往前走走。”陶川提醒他:“鬼门关还在前面。”
于是他们沿着牌坊所指引的道路一直向前。
由于冥界的“新增死亡人口政策”调整,最近百年里每座城市都新建起了自己的鬼门关,死亡之后前往冥界报到的魂魄得到了有效的分流。这一路上他们又遇到了两三位前往地府的魂魄,但都不是白秀麒。
又不知道究竟走出了多远,前方的道路终于被一扇朱红色的巨大木门阻挡住了。
这里才是真正的鬼门关。
只见朱漆大门的两侧各摆着一把太师椅,椅子中间又摆着桌案,桌案上堆着一些表格和纸笔。
所有这些桌椅几乎堵住了鬼门关的全部去路,只在两扇大门合拢的地方留出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看起来分流之后这里的“生意”并不怎么红火。
鬼门两侧的太师椅上各坐着两个人,都是衬衫领带外加西裤的金融业上班族打扮,不过两个人都懒懒散散的,一个在看书,另外一个则横拿着手机,很显然是在打游戏。
听见有人过来的脚步声,打游戏的那个头也不抬地指了指自己身旁的木门:“进门之前先填表,样表在门上贴着。觉得自己样子太惨要恢复的可以买复容丹,一枚纸币一万钱。想要返老还童的归元丹一枚纸币五万钱,进门后路还很长,要买代步纸马一匹十万钱了!”
“我们找人。”江成路走到他面前:“找一个叫白秀麒的人。”
他的话一出口,左右两个看门人全都齐刷刷地抬起头来。
还是玩手机的那个首先开口:“干什么干什么?我们鬼界和你们妖界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妖精死了走得也不是这条黄泉路,你们两个过来想干什么?”
“给我看你们的生死簿。”江成路说得更加直截了当了:“我们要查一个人的下落。”
“开玩笑!生死簿哪里是你想查就能查的?把我们大冥府当做什么了?”那鬼差也不依不饶的,刷地一下站了起来:“别以为我会怕了你哦,进了阴差地府,就算你是天皇老子也得乖乖俯首称臣!”
“……”
沟通无效,若是换在别的时候江成路恐怕早就已经开始编织什么花言巧语准备蒙混过关了,然而正所谓关心则乱,现在的他只想要快刀斩乱麻。
还好一边的陶川眼看麻烦又要找上门来,一把拽住了江成路的胳膊暗示他要保持冷静。而对面那个看书的鬼差也拍了拍同僚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
“阿牛,你先别急。我认得这两位,不是什么来找茬的人。”
说着,他又朝着陶川和江成路点了点头:“今天下午,城里惊雷闪电,大雨冰雹倾盆而下,二位深夜来此,是不是也正与此有关?”
江成路不是那种随意推卸责任的人,当下点了点头:“冰雹是因我而起,如果有人因此受伤甚至身亡,我一定会负起责任。”
那鬼差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又低头看了看手上的那册书页:“那么马某可以告诉阁下一个好消息。生死簿上记录,今日并没有人因为冰雹或者暴雨而死亡。”
原来他手上的这本就是生死簿!江成路心里一阵暗喜,急忙问道:“请问你能不能帮忙看一看……”
“看并不是问题。”姓马的鬼差笑眯眯地打断了他的话:“但是阁下必须知道。冥府有冥府的规矩,鬼门关之外的事,我们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然而魂魄一入鬼门关,那就是冥府的内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