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此举无异于当面给了周茹一个耳光,被退婚后,周茹善妒的名声也传遍了长安城,现下哪个大户人家里不是娶个三妻四妾的,所谓娶妻娶贤,说得就是能娶个大度顺和的正室,这样不管之后娶多少妾室来她都能容得下,若是正室之妻都如周茹这般眼里容不得沙子,娶了她莫说纳妾无望,只怕是日子都过不安生了。
四夫人素日里最看不惯的人就是周茹,整日里在府中横行霸道的,说白了还不也是个妾室生得孩子,若不是周盈她娘亲死得早,让她这个嫡出的女儿没什么靠山,能轮得到她周茹这么横?那宋府肯让公子娶她个庶女做正室已经是抬举了,她竟然还不知趣,作死的闹,倒真把自己给当个东西了。
被四夫人一句轻飘飘的话戳到了痛处,周茹的脸色都变了,掷了筷子就要同她算账,却被一声呵斥给吓软了脚。
“都在这闹什么!不愿意吃都给我滚回房中去!”
周老爷不知何时去而复返,那脸黑得显然是听见了方才她们谈论的那番话,四夫人心道了一声“不妙”,抬眼望去果然见老爷身侧,袅袅婷婷的五夫人正朝她挑衅的笑,顿觉心中一阵无名火起,当着老爷不好发作,只得生生地忍了下去。
下人来收拾了桌上的碗筷,周老爷往厅中一坐,吩咐了下人一句:“去把二小姐找来。”
周盈正在客房中同赋儿和小豆子一起用膳,听闻周老爷找她去,她从容地擦了擦嘴,叮嘱赋儿看着小豆子,两个谁也不许出这客房的院子,才跟着来人一起去前厅见人。
前厅中已经拉开了阵势,同她预料的三堂会审差不多:唯唯诺诺成不了事的三夫人,一脸怒容不好发泄的四夫人,挑眉笑得妩媚的五夫人,还有一脸看好戏的周茹。
周盈纳闷,她到底是怎么惹着周茹了,为什么每次她倒霉,周茹都是这么一副畅快得不得了的表情,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八字不合么?
厅中闲人颇多,周盈的心态却很是不错,只当那些人都是萝卜白菜,兀自从容地走到阴着个脸的周老爷面前,恭敬行了一礼:“爹。”
周老爷也没心情与她废话什么,直接切入了正题:“这几日忙,没时间听你细细说来,眼下得了空叫你过来问问,你是卢氏的主母,他们怎得说休就休,若你没做什么败兴的事,那爹就出面给你讨个公道,再将你送回卢氏去。”
“不必。”周盈敛眉道:“我在卢氏已经别无依靠,连老夫人都避世清修了,哪里还能有我待的地方呢。”
周老爷闻言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拍着桌子道:“事到如今,你倒还有脸说,你嫁到卢氏也不是一日两日,竟连个夫人地位都保不住,夫君一死就给你赶了出来,还连累着家中父母跟你一道颜面扫地!你先克夫后克子,如今还要回来克死我不成?!”
周老爷越说越气,到最后一句话时险些憋过气去,面红耳赤怒目相向的模样吓得几位夫人都是一声不吭,五夫人也是隔了好一会儿才瞅准了时机献殷勤,一边抬手抚着他后心帮他顺气,一边嗔怪地对周盈道:“你看看你,好端端的让你爹生这么大的气,他年纪这么大了,哪经得了这个啊,你若是心里还想着孝顺他,该让他安心顺意的才是。”
周盈闻言不为所动,只垂着个头不说话,心里却将这一唱一和的夫妻俩的祖宗十八代给问候了个遍,尤其是那个周老爷,周盈再怎么不济也是你亲女儿,你这么对她还想求什么福泽绵长?不被一道雷劈死就烧高香了!
周老爷缓过气来,顺着五夫人的话冷冷道:“事已至此,我也不能留你在府上让人贻笑大方,你要么离开这长安城,寻个无人知道的清净佛寺落发出家,好好为你那夫君守节念经,要么干脆趁着现在为时不晚,直接殉情随他而去,你死后爹会做主替你同卢氏讨个贞烈牌位,到时想要入卢氏祠堂应当也不难,眼下长安正要建烈女祠,他日建成你的牌位也能供奉祠堂中受人敬仰,也算是光宗耀祖的功德一件,好过你现在这般过活,你意下如何?”
要么走要么死,归根到底他就给了这么两条路,周盈垂首听着他这番话,心里敞亮得跟镜子一般:恐怕比起前者,周老爷更倾向于后者多些,毕竟远走他乡与他就没什么干系了,而殉情自尽,留下的名声可都是他周府的。
那岂不是便宜了他么。
两条路摆在面前,周盈依然镇定,只静声问道:“爹可否给点时间,让女儿好好权衡一番?”
周老爷闻言面色有些不悦,刚想说些什么,就听来报说有人来府上拜访,只得将要说的话给咽下去,点了点头,算是默许了周盈的要求。
周茹脸上的得意之情溢于言表,周盈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走下堂时一个人正风风火火的往这边来,周盈礼貌性地往右边稍微靠了靠,那人却像是没看见她一半,直直地朝她撞过来,牛一般壮硕的身材险些把周盈给撞飞了出去,周盈捂着撞麻了的肩膀一脸莫名地看着她,耳边响起周茹幸灾乐祸地嗤笑之声,脑中却渐渐地浮现出一个似曾相识的人名。
周……周凤枝?
想起这个仅有一面之缘的姑姑周凤枝,周盈心里顿时有种千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的感觉,不由想起回娘家奔丧那次,无意中瞥见她搂着一个比女人还妩媚的白面小生调情时的场景。
那时周凤枝还是一身缟素,自己的生身老母还躺在寿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