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是九月,夏还未褪尽,肃杀的秋风便迫不及待的赶来了。然而皇家别院里树影森森,本应犹有晚蝉,草丛中也该有蟋蟀的鸣声。
可是自五位来自异邦的不速之客出现在院落外,所有的声息便在院中绝灭了。这是什么样的修为?就连楚昭这个对武学一窍不通之人,也感觉到了一种寂灭的境界。
王宗嗣的心仿佛被一个拳头捏紧了,他的修为已提遍全身,然而今日参加游园会,他一件称手的兵器都没有带,昭殿下让给他的那把匕首,便是三人唯一的武器,然而随着那番僧每走近一步,他心头的骇异便越深。这西域来的大萨满竟然还未出手,就已经全然压制住了帝都近年来声名鹊起的第一高手王宗嗣!
是的,王宗嗣能够在这样纷乱的局势中统领十万禁卫军,又岂会是等闲人物?然而即便是他,在面对大萨满时,也只觉对方身上有一股无声的气势袭来,似是满身金光一般,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让他直欲跪拜。
或者是一眼就看出了在场谁的武力值最高,番僧的目光最先锁定王宗嗣。
王宗嗣平生还是头一次碰到这种直击人心的威压,异域来的和尚居然要利用本门秘术,于未交手之前,先行折损他的一身傲骨!从而达到先声夺人,让中原损失一员大将的目的。
如若跪下,这一辈子便再也走不出番僧带来的阴影,就如同把身体里的一条骨头抽走,人也就只是一滩肉泥而已。甚至还可能再也不敢违抗这异域来客的一个眼神。
此战之后,即便王宗嗣还活着,便也算是废了。别说是领兵和犬戎人作战,只怕会就此沦入浑浑噩噩的境地。
大萨满要催夺的不是王宗嗣的生命,而是要用秘法夺取他心底最深处的护持和依靠,取走他之所以能够挺直脊梁做人的那点护持。
这就是密宗的无上法门——十方愿力。
沙伽派虽出自密宗,其佛门心法即不象它所出自的天竺,也不象东汉年间流传到中土从而被发扬光大的释宗,因为沙伽派久行于地野天僻的蛮荒之地,为其风俗习惯所浸润,潜移默化之下,其心法内凶悍狂暴处与慈悲之念交杂,将如此,却也同样有种叩问生命根基的本真之力。
王宗嗣只觉面前的番僧未出一招,然而自己骨头中似乎有什么已经快要被粉碎了,这种失去让他的灵魂都要颤抖起来,心中深处极大的恐惧,然而忧惧一旦生发出来,更是不战自败。
这就是番僧这行人一路走来,别院的护卫居然没有阻止的原因。
——不知何时雨已经停了,有阳光给天上的云絮镶上一道金边,一缕缕光线从云层中投射而下,将满脸慈悲相的大萨满照的宝相庄严。一个威严华美已极的具象佛国自彼岸呼啸而来,用大慈悲以狂暴之力席卷而来,让人心中一阵恍惚,继而被浸透心魂。
除开楚昭三人,敞轩中原本劳作的下人不知何时,全都悄然无声地跪了下去,有的甚至流出了眼泪。不知何时已经完全沉浸在沙伽派的宗师凭借一己之力创造出来的彼岸幻象中。
这种诛杀方式是典型的密宗特色。传说中”不需举刀动枪,只需观想大威德(金刚),就可将异端的魂灵送入文殊佛国”的密宗法度。
因为系统的庇护,楚昭应该是全场唯一一个不受半点影响的人,为今之计打是打不过的……
就在王宗嗣感觉自己下一秒就会往前扑倒的时候,楚昭似无意若有意地开口,插入这场高手无形的较量中,他说:“我竟然不知道密宗里的大萨满,西域十六国的帝师,居然也替蓝田王跑腿。”
一句话化解了那来自彼岸的无上威压,叫王宗嗣原本已经开始打颤并且微微弯曲的腿弯重新挺直了。
楚昭将音惑之术提升到了最高境界,又转头对王宗嗣说:“黑骑军打得犬戎闻风而逃,这是堂皇正道,犬戎阴谋刺杀,和蓝田王勾结在一起,已经落了下层,你不要怕。蓝田王与这番僧结盟的条件之一便是将整个陇西献与犬戎,陇西一失,王家危矣。无论为国为家,你不能退!”将刚才一击似乎很有效果,楚昭将音惑的功能开到了最大。
果然,话音刚落,王宗嗣身上的战意便前所未见的浓厚起来。
勾结外人侵我国土,蓝田王鬼蜮伎俩我为何要怕!
战场上打不过便偷偷摸摸行刺杀之术,这等作为我有何惧!
那番僧身边的四位从人皆是一愣,没想到手无缚鸡之力的青年竟然能够一口叫破他们的身份,并且击破大萨满的十方愿力之境。
楚昭踏前一步,反而将王嗣宗和方子安护在身后。
看似半点功夫都没有的青年逆光站着,虽然看不清楚他的容颜,依旧给人一种容光灼灼,不可逼视之感。
佛家有天魔之说,然而青年身上并无一丝迷幻魔魅的姿态。不过是自自然然地站在那里,却隐隐能够与大宗师愿力之下的十方佛国相抗衡,并且自成一境,如微风旭日,朗朗长空,护住身后二人。
与青年清越的目光相接,这些修为深厚的行僧也觉难以自持,一种发自灵魂的战栗让他们一阵恍惚。
面前之人,是佛还是天魔?
楚昭现在用的,当然是系统升级后的震慑之术了。也是无奈之下死马当作活马医,谁知却歪打正着。震慑直击灵魂,对于普通人而言,或许只是对楚昭心生敬畏,想要匍匐下拜而已,但是对于这些日日受愿力加持的佛国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