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流年不利,偏偏我到任的这一年就出了这么多事情……只求接下来千万不要再出纰漏!”京兆尹何章窝在明月楼宽大舒适的软床上,一边吃下美人喂到嘴边的葡萄,一边向随侍在旁的参事道。这句话与其是对参事说的,不如说是无意义的感叹。
何章的前任是大名鼎鼎的王若谷,京兆尹这个位置十分紧俏,若不是攀上了卫大人和二公子,花费了巨额的金钱,也轮不到他一个声名不显的小姓士族来坐。当然,所谓小姓士族也是花钱买来的,何章虽然自称汉朝旧族,其实祖上只是农民而已,后来靠做生意发的家,实在和士族扯不上半点关系。
坐上了京兆尹的位置之后,接二连三的倒霉事就纷至沓来,若是喻王打进都城来了还好,自己开城门也是从龙之功。偏偏瘟疫在喻王之前进了都城,如今他身处这个位置,每天被迫和携带瘟疫的流民打交道,不仅得不到从龙之功,反而危险无比,前途和性命都岌岌可危,这叫何章怎么能不担心?
因为心理压力过大,何章这段时间总爱上明月楼消散消散。也就在香君这里,他还能得到片刻的欢愉。
美丽温婉的女子给何章的杯子斟满酒,轻轻劝慰道:“大人且放宽心,现在城中崔神医不是在四处舍药吗?还有天师道的贤良*师施法护佑众生,料想都城也是无事的。”
何章因为女子这没有见识的话笑了起来:“香君,听我一句话,宁愿攒钱去买燕归来的药,也别去接受别人的施舍。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不过,若是要买就该尽快,迟了恐怕就没了。”
“大人说笑呢。若是有钱怎么会买不到?”被唤作香君的歌姬跪在何章脚边,仰起面孔露出天真不解的神色。可何章也并没有多做解释,挥了挥手让她下去。女子便温顺地退了下去。
何章凝视着酒杯,思绪沉浸在对目前都城大疫以及混乱时局的忧虑中去了。
因为喻王尚未得到天下,所以二公子和三公子的争斗其实并没有摆到明面上。两人不谋而合地打算先将大哥拉下马再说,谁知临淄王却表现得毫无威胁性,成日只知道和一群手工艺人混在一处,荒唐得紧。
这种荒唐不是伪装,而是真荒唐——龟缩在上方山,玩物丧志,如果是假装的,何章实在看不出来这样做对临淄王有什么好处。纵然能够远离帝都的纷争,却也使其错过了得掌大权,乘机安插人手在要紧职位上的机会。如今谢家全面退出朝堂,更让何章不看好这位有早慧之名的少年王爷了。
然而这场忽如其来的瘟疫却打乱了二公子的布局。尤其是前段时间三公子那边攀上了天师道,居然对徐家在京中的密探下手,导致二公子这边一下就成了聋子瞎子。
如今首要解决的,就是都城的瘟疫,以及和三公子那边不清不楚的天师道。要解决这两个难题,二公子一系便注意上了如今风头正劲的燕归来,以及他们手里那张价值□□的药方。
因为首席谋士魏显感染时疫卧病在床,卫霁便全权负责这次行动。他派人威胁利诱燕归来下属商铺的一个掌柜,成功策反此人,得到了许多情报。
通过这些情报,二公子那边确认燕归来幕后老板的确只是一个商人,不过是走通了喻王和犬戎那边的门路,能够从西域倒卖些稀奇东西而已。
一个商户,原本也没有人刻意与其为难,只是这商户现在抱了偌大一坨黄金招摇过市,便由不得别人手痒想抢一抢了。
如今都城的确不太平,不论是贵族还是寒门,甚至是贫民,似乎也不像往年那样温驯。一言不合可就动起武来,抢劫杀人的事情更屡有发生。虽然把这些事情全都推到天师道身上,但是何章依旧遭到了侍御史林轩的弹劾,连皇帝陛下都在今日的早朝上向他问责,实在是可恶至极!
何章隶属二公子派系,便趁机派出了所有人手,严厉打击天师道这个邪教组织,美其名曰保障都城的安宁。做这一切的目的,都只是障眼法而已。
这么一来,接下来他们的人针对燕归来的行动就可以推到暴民或者天师道身上,没有人会怀疑二公子或者他的势力插手其中人,也没有人会怀疑他这个被天师道搞的疲于奔命的京兆尹。
方子一到手,天师道和三公子便不足为道。何章如今只盼着计划不要出什么纰漏。反正药方在燕归来手上也没有什么作用,到了二公子手里,据此便可控制都城的达官显宦,而自己身为京兆尹也好放下心来。为了大局,必要的牺牲是难免的。
这么想着,何章就与身边的参事小声交谈起来。
花隐夫人柳素心听了香君的回禀,点点头让其退下,转身写了一张纸条递了出去。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转眼到了安靖二十年,楚昭也有十四岁,再算不得小孩子。
这一日正是寒食节。此时节当暮春,景色宜人,从早晨开始,便下起了霏霏细雨,更显出山色空濛。
谢棠特意一大早就跑过来,见楚昭睡得正香,也不让人打扰他,自顾自在旁边看楚昭做的沙盘。如今留下来的那部分北府兵都是谢棠掌着。也是因王家态度强硬,
“寄奴,你醒了吗,看我给你带什么好吃的东西来了?”不一会儿,谢棣也披着蓑衣窜了进来。
楚昭昨晚熬夜看各地传来的情报,今日本打算多睡一会儿,被谢棣一闹,也揉着眼睛爬了起来。
谢棣一见表弟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