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和元年冬月十一,宁惠帝颁布退位诏书,曰帝位应以贤能者居之,故而禅帝位于其皇姐无双长公主。 ( 最佳体验尽在【此让位诏书一下,一直沸沸扬扬的谶纬禅让之说终于平息了下来。
同年腊月,俞云双三却帝位未果,终是接过帝玺金印,登基为帝,并依旧尊养安殿季氏为太妃。
次年元月,俞云双改元为元熙。
元熙元年四月,彦国传来消息,清河王在众臣拥戴下入主东宫,太和殿太子加冕那日,殿中唯有宣旨的内侍和叩拜的百官,不见彦帝亲临。
这倒不是彦帝故意给这位新立的太子摆脸色。
太和门之变,彦帝折了最**的小儿子,流放了自己的嫡长子,颇有一蹶不振之势。所幸清河王贤德,上可协助彦帝处理朝堂之事,下可俯察民心,才保大彦上下一片安宁祥和。
彦帝处处指望着太子殿下,即便心中对于他再如何,也不会在明面上表现出来的。
这也是卓印清对于彦帝的态度。
卓印清着太子冕服,戴九旒冕冠,在太和殿受封完毕,即便再不情愿,也还是要去紫宸殿谢恩的。
太子冕旒的颜色为玄,乌压压的颜色,更衬得他的肤色病态的惨白。入紫宸内殿之后,卓印清挥退了左右,径直走到了彦帝的**榻前。
此刻的彦帝鬓发如雪,双目浑浊,因着整日陷在过往云烟中无可自拔,愈发糊涂了起来。听到有人入内,彦帝先是唤了一声自己的贴身内侍,见没有动静,才撑着**头想要自己爬起来。
卓印清走上前去,搀着他的胳膊将他扶起来。
彦帝迷茫地凝视了他许久,神色倏然剧变,枯瘦的手指紧紧掐住他的手腕,半是恐惧半是喜悦道:“安宁!”
卓印清顿了顿,将手从他的掌中抽出来:“陛下只怕是认错人了,母亲早已仙逝多年。”
“仙逝?”彦帝怔怔望着自己空落落的掌心,喃喃道,“怎么会呢?她分明那么年轻……朕记得她穿颜色艳丽的衣裳,所以朕每每得了好看的云锦料子,都会留一匹给她。”
话毕,他显得有些兴致冲冲,竟然动作利落地从**榻上爬下来:“你且随我去留云殿看看,这么多年过去,那里早就被各种颜色的料子堆满了。”
卓印清立在原地,只沉默地看着他。
彦帝也发现卓印清没有跟上来,转过身来满怀期冀望向他。
两人便这么对峙着,彦帝似乎才察觉到了来人的不对劲,身体开始剧烈颤抖,以手捂住自己的脸,看起来分外仓皇:“这么多年……怎么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安宁你别过来!朕并不想要你死v只怪你是废帝的帝姬!不对,你不是安宁,你是她的那个孩子,那个不该出生的孽种!你怎么不随安宁一起死,你为什么要活在这个世上!”
卓印清阖了阖眼眸。五觉散便是有这点好处,不想听的话,只需阖了眼,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待到彦帝终于停了嘴,卓印清声音冷清道:“我是来谢恩的。”
彦帝的身体晃了晃,缓缓转身重新坐回到**榻之上。
“你不必谢恩。”他道,“若不是我没有别的办法,这个位置不会属于你。”
卓印清无所谓地笑了笑。
彦帝的身体不济,加之方才情绪波动过大,再坐下来时,眼前便有些发晕。他眯着眼睛盯着卓印清看了许久,突然道:“看你的面色衰败成这幅模样,身上的五觉散之毒,怕是还没有解罢?”
卓印清道:“我身上的毒能不能解,难道不是陛下最清楚么?”
“是啊……”彦帝低低笑出声来,“五觉散,自种下以后便会在五脏六腑生根。朕那两个孩子斗不过你又能怎样?反正你就要死了,朕也要死了,安宁已经死了,到时候我们一家子在黄泉路上会首,如此想想当真是不错。”
“她不是会入地狱的人。”卓印清道,“即便你入地狱了,我入地狱了,她也不会在那里。”
彦帝的呼吸一滞,似是想到了什么往事,又开始在口中碎碎呢喃。
四月天是万物充满生机的时候,只是这紫宸殿却一片阴气沉沉,即便外间的阳光再大,也照不进这位垂死的帝王的心里。
卓印清轻叹了一口气,向老皇帝行了一礼,正要离开,便见到彦帝的眼眶红了起来,压抑着哽咽了一声。
“你见到我的安宁了么?”他张口,嘴型如是说。
“她死了。”卓印清说完,又补充道,“被你毒死了。”
彦帝的眸光开始剧烈颤抖,蜡色的手指拼命撕扯着**榻上的铺垫,湿润着眼眸悲吼道:“如今天下尽安宁,她却回不来了……”
卓印清转身离开了紫宸殿。
他分明没有听过彦帝的声音,却句话却似是生了根一般,带着彦帝的音调和口吻,一遍又一遍地在他的脑中回荡。
通向宫外的甬道很是幽长,卓印清初始步履还平稳,到了后来却渐渐急躁起来,仿佛想把彦帝的声音从脑海中甩去。
眼前蓦地昏暗,卓印清明白是因为心境起伏太过激烈,五觉散又要发作了。
今日是他的册封大典,屈易无法跟在他的身边,恐怕只能靠自己咬牙撑过去了。在一切彻底陷入黑暗之前,卓印清从怀中掏出了半块似玉非玉的物事。
那是俞云双留给他的半块长公主令。
说来也奇怪,俞云双的血分明只在上面沾染了片刻,便被屈易拭去了,却不知道为何,血渍竟然顺着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