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窗格照到了屋里来,白色的波斯羊毛地毯,有粉尘轻轻舞动。
床帏内,钱金银光着膀子,一手拄头一手刮弄洛瑾瑶弯弯的眉尖,嘴角含着温暖爱宠的笑。
洛瑾瑶亦是醒着的,葱白的指尖擦着他胸前一道道的浅白色疤痕,微微的痒。
“到底是怎么弄的呢?”黛眉浅蹙,眸子里满溢心疼。
钱金银目中流转黑雾,转瞬而逝,攥住洛瑾瑶的小手道:“被人吊起来打的,我被扔到了乱葬岗上,被盗尸的人救了一命。”
小嘴微微张开,满目吃惊,“谁那么恨你?你得罪了谁?”
“一个大人物,很大的人物。”钱金银趴在枕头上,以头碰着洛瑾瑶的头,侧着脸只露出一只眼,大睁着,犹如落在深渊的独眼阴龙,虽可怖亦可怜。
这小小的纱帐围拢而成的空间里,躺着的两个也不过都是孩子,一个成熟的过早也才二十二岁,一个十五岁,满脸稚嫩懵懂。
“阿瑶,你母族强大,即便没有我,也没人敢轻易欺负你。”
“我知道,你现在娶了我,我要向你保证也绝不让人轻易欺负了你去。夫君,你还没告诉我那个大人物究竟是多大的人物呢,比我伯姥爷的官还大吗?我伯姥爷是一品大员,为臣子是做到头了,如若比我伯姥爷还厉害,那我只能想到那些嫡系的凤子龙孙了。是他们吗?我外祖母是荥阳大长公主,辈分算是高的,你说出名儿来,咱们上门讨理去。不,我得先问问,那大人物把你吊起来打,可是因你犯了什么大错?”
钱金银摇头,“彼时我不过一总角小儿,那大人物怕是把我当个消遣物儿一般打着玩的。”
“太过分了。”洛瑾瑶愤愤不平,“你还记得是谁打的你吗,咱们必须让他给你赔罪。”
“我忘了,忘了。阿瑶,你可知道人家盗尸做什么用吗?”
“盗尸的人可是怎么想的呢,就不会害怕吗?”洛瑾瑶只觉浑身起鸡皮疙瘩。
“为了谋利,遇鬼也是敢杀鬼的。那些人盗了尸就卖给那些家中要办冥婚的人,凑成一对下葬以利宗族风水。”
“啊,你别打岔,上一次我问你就被你混过去了,这一次还想故技重施,你真是太小看我了,快说是谁,我自忖我们鲁国公府在这京师里头还是有几分地位的,咱们不怕,夫君你快说。”
钱金银笑道:“当时还小,我忘了。即便还记得,找上门去算旧账也不过是草草了事,对人家来说也是不痛不痒的,我还要自取其辱,还会骂我吃软饭的。”
“是呢,是我思虑不周。但我瞧着你身上的这些疤就难过,你那时候肯定很疼吧。”
“打前几鞭子的时候疼,后来打着打着就不觉得很疼了。”瞧她拢着双眉,满眼疼惜,钱金银止不住的欢喜。
小夫妻聊着聊着就过了点,这顿午休休的时辰有点长。
宣平侯府。
宣平侯夫人亲了烹茶奉给宣平侯,并把去鲁国公府的起因结果都告诉了一遍,讪讪道:“我也是爱孙心切,一时听了二儿媳妇的蛊惑,这才粗心大意被蒙蔽了。但周氏的那个女婿也实在是个黑心烂肺的,竟然让人扒了筠哥儿的衣裳扔在大街上羞辱,若我说,就得打上门去才不弱了咱们府上的威风。”
宣平侯道:“瞧你们娘儿们办的这叫一个什么事儿,白给我丢人现眼,逞威风那也得占理才行啊,把这事闹大了,筠哥儿的前程还想不想要了。”
“侯爷没去看筠哥儿现在的模样,您若是瞧见了就该知道,筠哥儿今年的前程已经给耽搁了,他弱鸡一般的身子,握笔都发抖,哪里还能下场写文章。就为这个,也该好好整治整治周氏那个女婿。”宣平侯夫人心疼的直抹眼泪。
“行了,别哭了,娘儿们就知道哭,身为举人,德行有亏,一旦被人检举,他一生的前程也都毁了。你瞧瞧你们办的这个事儿,我不过就外出会友半日,你们就不能等我回来商量商量再行事。”宣平侯如今早已不在朝中任职了,荣养在家,镇日钓鱼逗鸟,论文会友。
“这不是被气很了吗,想咱们筠哥儿从小到大哪里吃过这样的亏,就是把咱们家的孩子都算在内也没受过这等的屈辱,我这才急了,旁边二儿媳妇又一个劲儿的添油加醋,唉,老爷,这事我办的的确丢人。”
捋了捋花白的胡须,宣平侯道:“这事儿还没完。那张三万两银子的债条人家没给吧。”
宣平侯夫人不以为意,道:“那债条全然是子虚乌有,咱们是什么人家,难不成他还敢明目张胆的上门来讨要。”
“现在自然不敢,如若有一日咱们府上落败了,你看他敢不敢。还是防患于未然的好,罢了,你打点几份厚礼给我,这个点是散衙的时候了,鲁国公想来已回家了,我去拜见拜见,看看能不能把债条要回来。”
宣平侯夫人点头道:“还是侯爷想的周到,我这就去置办。”
鲁国公府,洛文儒来至周氏的屋子,衣冠楚楚的坐了,道:“来人啊,上茶。”
一时绿萝应命,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香茗奉上来,“国公爷,您请用茶。”
“嗯,你们夫人何在?”
绿萝想笑又不敢笑,手指指着寝房,嘴上却道:“奴婢不知。”
洛文儒会意,“下去吧,我有些困倦了,屋里躺躺。”
彼时周氏已处理完了这一日的庶务,正歪在寝房内吃汤药,早知洛文儒来了,只一心懒得搭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