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成禹试验了一番,这才开始步入正题:“不瞒沈东家,八月初,老夫要带着一批茶叶西行运到乌斯藏,乌斯藏地处蛮夷,各业都不及我中原发展迅速,老夫思前想后,斗胆想做回丝绸生意,不知道沈东家可有意向?”
“哦?孙老先生打算要多少匹?”沈君佑问。
孙成禹端起杯子又呷了口茶,不紧不慢地开口道:“不多不少,两千匹整。老夫愿预先支付三分之二的银子给贵号,等到交货之时才补上剩下的三分之一。不过如若到了到货日期,贵号教不上来,那就要将我之前的全部银子如数退还,此外还要另赔偿我两倍的损失,不知沈东家意下如何?”
一旁的关恒听了吓了一跳。
从现在到八月初,满打满算三个多月。
如今他们在京城的作坊里有织工四百,一匹装饰简易的妆花缎子最快也要两个织工织上五六天,若是妆花复杂的则要八天、十天不等。
织两千匹布,这时间是不是有些紧。
关恒不由得出声提醒:“东家……”
沈君佑知道他要说什么,一抬手止住了他的话。
“不知道孙老先生要些什么料子。”沈君佑问。
“就要你们铺子最有名的妆花缎子,不过乌斯藏气候寒冷,料子务必要能御寒又结实耐穿的,哦,另外,乌斯藏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极为喜欢颜色艳丽的东西。”孙成禹道。
“好,那边请孙老先生回去拟好合约,这笔买卖,晚辈接下了。”沈君佑痛快地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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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记铺子开张两个月,便接下了一笔两千匹妆花锦缎的巨单,合约签下的当日消息就在锦绣坊里传开了。一时间,人们茶余饭后提起的闲话少不得要说上沈记布庄四个字。
此时,隆和记内堂里,一片落针可闻的寂静。
隆和记的大掌柜领着自家一个专门在锦绣坊里打探消息的跑街伙计荣寿进来,站在东家靳广禄面前,一五一十地向他汇报着打探来的消息。
“早上刚签了合约,当场就掏了银子出来,给的是广泰祥的银票,一万两银子一张的,一共给了四张。”
靳广禄闻声蹙紧了眉头。
荣寿看了眼东家的表情,踌躇了下,又继续道:“小的打听了,买布的这家是信阳天茗轩的东家孙成禹。这人是信阳有名的巨贾,单是茶叶铺子在全国就有二十四家,还在四川一带经营粮油,在包头、大同一代经营马匹。这孙成禹是四月六号来的京,住的是夫子庙附近的流芳客栈,客栈的伙计透露说孙成禹因是第一次涉足丝绸业,原本属意的是咱们隆和记这老牌子,可后来被沈记的人先一步截走了生意。”
靳广禄听完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横眉立目:“此话当真?”
荣寿点点头,“千真万确,那客栈的小伙计喝了些酒,又透露跟我说他们掌柜的收了沈记的钱,这才帮着沈记截的这笔生意。”
靳广禄顿时气的咬牙切齿。
从去年冬天隆和记被广昌记算计,丢了朝廷御用织造局的名头,他心里这口恶气就一直卡在嗓子眼里。
这次,又被一个刚来京城的愣头小子从眼皮底下抢了生意。这口恶气不出,他们隆和记以后还如何在京城立足,他靳广禄的面子要往何处放!
靳广禄当即吩咐下去:“去,派人打听打听,这沈记背后有何人支撑,叫他如此胆大妄为,肆无忌惮,还有他沈君佑祖上三代的一切事情我都要知晓。”
隆和记谢大掌柜应声离去。
且说这隆和记的伙计荣寿,跟着谢大掌柜从内堂里出来,谢大掌柜赏了他五两银子,又把东家方才吩咐下的调查沈记事情交给了他。
荣寿把银子收进了荷包里,从隆和记出来,又转身去了隔壁街上的集芳茶楼。
二楼靠窗的雅间里,坐着个身穿鸦青色素面缂丝直缀的瘦削男子,年纪约么三十上下,面白无
须,眼睛里透着抹暗藏心底的精明来。
“事情都办好了?”那人低声问。
“您放心吧,办的滴水不漏,靳广禄绝对不会把这事想道您身上来。”荣寿的模样有些谄媚。
那人手托着茶盅,笑了笑,从袖口里掏出一锭银子扔给荣寿,“有什么事及时告诉我,银子少不了你的。”
荣寿连连称是,满脸是笑的收了银子,向那人道了谢,转身告了辞。
荣寿从二楼下来走到门口,四下望了望,再三确定没有人瞧见他,这才低着头快步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