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脂嘱咐移月好好守着吉尔格勒,自己出来寻皇甫觉。他并没走,斜靠在西暖阁的火炕上。见她蹙着眉,行走之间依旧有几分生硬,揽她上来,细细按摩腰腿上的穴道。
她生着气,自是一声不吭。
皇甫觉打量她一眼,慢慢开口,“韩定邦做的事,我会让他负责。”
燕脂冷哼一声,“如何负?”
有幽幽清光从皇甫觉眉眼掠过,“死,或者娶……”
燕脂红了眼,“一帮臭男人!敦图尔克将女儿交给了你,你转眼就把她送进了狼窝。还想娶,死也不嫁……”
皇甫觉见她眼窝微陷,一激动便微微气喘,心下微恼。按摩时手下便加了几分内力,待她身子软下来,又哄着她吃了几口皮蛋瘦肉粥。她若是不吃,便含一口垂眸望着她。如此这般,磨了半柱香方用了半顿饭。
皇甫觉以手梳着她的长发,凤眸低敛,“使性子可以,不准伤了自己身子。她们所有,都不及你。”
见她虽然不语,睫毛却微微翕动,他放缓神色,低声说道:“我问了韩定邦,他与吉尔格勒在清平公主的宴会上,便见过面。今日这事,即便是韩定邦乱了性,恐怕也不能全怪他。”
见燕脂的眼慢慢瞪圆,他轻轻一笑,“我不是偏袒。你不妨试探一下吉尔格勒。她若是真恨韩定邦,我明日便割下他的人头。”
第二日清晨,吉尔格勒只倚着床头,神色恹恹。
燕脂握着她的手,神色严肃,“皇上已将韩定邦杖责三百,关进天牢,明日午时,午门斩首。”
吉尔格勒一颤,小脸白了白。燕脂一招手,玲珑捧上迷离繁华丝锦,金丝银线绣成千叶海棠和栖枝黄莺,万颗真珠滚动,烁烁其华。
吉尔格勒怔怔的看着眼前锦绣华服,燕脂的手微微用力,“便当是被狗咬了一口。好生打扮,今日国宴,皇上会封你为妃,往后在宫中,姐姐的,便是你的。”
吉尔格勒的眼泪簌簌而下,落到银丝海棠间,不知是珠是泪。她摇着头,“我不嫁他……我不嫁人……”
燕脂将她鬓发捋捋,眸色柔和,“姐姐没有把你照顾好。今后再不会有人欺负你。皇上会带你很好。等那个男人死了……一切都会好的。”
吉尔格勒紧紧攥着燕脂的手,勇敢骄傲的小姑娘哽咽的说不出话,只慌乱的摇着头,哭成了雨里的海棠花。
“……你不要杀他……我……我要他世世做我的马儿……一辈子欺负他,不要他死……”
吉尔格勒断断续续的交代了事情的经过。
她参加清平公主的家宴时,便遇上了这个可恶的男人,总是目不转睛的望着她,她便寻机洒了他一身酒。后来又有一次,她去太白楼吃蟹黄包子,他又出言挑衅,她便喂他的马吃了巴豆,洒了痒痒粉。
“韩擒虎是他的族弟,他说要替我的父王教训我……”吉尔格勒绞着手指,睫毛上的泪珠颤巍巍的,“我打他不过,便装晕,他过来扶我时,挠了他的脸……”
燕脂静静开口,“接下来他便擒你回府,贴身肉搏便擦枪走火?”
吉尔格勒微不可觉的点点头,声如蚊蚁,“差不多……可是我后来有喊停的……”
燕脂只觉自己满身的力气都打在棉花堆里,望她半晌终是低叹一声,“先休息吧。”
吉尔格勒扯了她的衣角,抽着鼻子问:“他会死吗?”
燕脂站起身,淡淡说道:“总归是挨了欺负,总不能白白便宜了他。”
韩定邦领了一百军棍,拖着伤躯跪在了未央宫外,一跪便是一整天,皇甫觉已明确表示,想求娶吉尔格勒,必须皇后娘娘首肯。
燕脂闭门不见。
说客接二连三,最后一位是国宴新出炉的长宁侯。
燕止殇见了宫门外摇摇欲坠的韩定邦,不说二话,直接撩膝跪倒。
小黄门开了一道门缝,露了半张脸,“皇后娘娘口谕:宫中不留宿男子,两位要跪,明日请早。”
韩定邦晃了两晃,一翻白眼,栽倒在青石上。
长宁侯在跪下时,极快的在他背后写了一个字,倒。
皇甫觉凤眸中一片笑意,“你呀,郎有情妾有意,偏生多个恶婆婆。”
燕脂哼了一声,拿团蝶百花的抱枕去捂他的脸。他的笑声闷闷,将她拦腰一抱,跌在他的身上。
两人闹了一阵,皇甫觉便将她放到床侧,“折腾了一天一夜,快歇吧。”
燕脂眼皮倦倦,半阖着眼,手自动的环上他的腰,嗯了一声。半晌又问,“什么时候指婚?”
皇甫觉手掌摩挲着她的头发,声音轻柔,“除夕家宴吧,顺便连止殇一起。”
察觉到怀中人的身体一僵,不由低低笑了,“傻丫头……”一吻轻轻落在她的额头,“人各有志,快睡吧。”
除夕之夜,九州清晏殿设万寿天灯,左右丹陛悬挂金字联句,于无极殿宫檐设中和韶乐,于宣武门内设丹陛大乐,于永福宫檐下设中和韶乐,一径树上俱扎彩帛玉带,两廊甬道石栏上皆安宫灯,火树银花,金碧辉煌。
晚宴设在永福宫。
太后宝座设于御座右上,左下是燕脂带领后宫诸人,右下便是皇亲贵胄。
太后落座之时,目光往下一扫,便有落寞之色,叹道:“先帝在时,每逢家宴,宴桌能绵延到殿口,皇子公主嬉戏之声不绝于耳。现在却是太冷清了些。”
王嫣站了起来,惶恐说道:“臣妾无福,至今未有皇上半点骨血。定为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