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叶自问,在驻马寺被捉时,他这做哥哥的已经让楼铃先逃了。
没料到楼铃舍不得他,本来都逃走了后来又溜了回来救他,却被阿池抓了个正着。
楼铃抱着他叫着哥哥不肯放的时候,他就觉得那阿池眼神不对劲。
先是凶光四射,完全有一刀宰了他们兄妹他才痛快的神色,然后估计是想起了他们的身份,只叫人绑住楼铃,然后板着脸甩门走了出去。
结果,楼铃看上了他,还是俘虏呢就开始向他讨好。那阿池本来根本不理睬,后来居然也对楼铃越来越好。
至少他楼叶,实在是看不出阿池会喜欢楼铃。
但那位季坊主和阿池的关系不一般。
只看她在下驻马寺的那一晚,在寺奴寮里帮着阿池打圆场的样子,就能看出来颇有交情。
后来又是阿池一直陪着她回了坊。一路上,两个人鬼头鬼脑不知道商量了什么……
他们的情份是极好的。
一起做寺奴的到底是不一样。就像他们兄弟一起在西南夷山里做过夷奴。
“我问过季辰虎。”
楼云也不是不知道那寺奴和季青辰的交情更好。然而仅是打听些消息,他却犯不着和她打交道,“那阿池和自己家里的父母、兄弟姐妹都关系冷淡。反倒是和外人季辰虎的关系好一些。”
楼叶诧异之后,欣喜楼云就是比他们想得周全稳妥。
他在意的当然不是阿池和家里关系为什么不好,反倒是放了一些心。
阿池既然和家人不亲,这次来了当然就容易长留在大宋。
“是。大人。我回去就和小铃说。免得她吵个不停。”
楼云暂定了楼铃的事,又问了楼春两句。暗察他是不是对那史蕙英有意。
看着楼春不像是拐着弯让他出面提亲,他又要责怪他们对自己的事情不上心。
——怎么除了楼大,府里就没有一个家将自己看中了谁,求他去提亲?
结果他话音还没有落。另一个家将突然迸出几句话,说是看中了家里雇来做针线的丫头,但已经被那小娘子婉拒了。
楼云在公事之余,还要教兄弟们怎么和宋女交往。这一番话下来,他只觉得远比在朝上和官家对奏时还累。
他禁不住就觉得,按官家劝慰的话。娶了顺昌县主也许才是对的。
至少有夫人为他安排这些家将们的婚事。
“卿一心为朝廷谋事,是寡人的社稷之臣。寡人虽然懦弱,却绝非不知君臣恩义之辈。古说君之视臣为手足,臣之视君为腹心。寡人愿与卿同记此圣人之言。”
他能听出官家对他的暗示。
他得罪宗室如此之深,他和顺昌县主的婚事就是官家能让宗室们息怒的护身符。
铜镜一案扯出来的宗室里。有三位郡王、七位国公,余下侯、伯爵爷也有几十位。
更不要提顺昌县主的哥哥赵德平和赵德威这样没爵位的宗子,牵连了不知多少。
太后在宫中对他楼云不满之语,他自然也知道。
不过只有四个字。
“干他底事?”
即使如此,官家也是要保住他的。
而他,也要为官家把这桩铜镜案审结得恰到好处。
既不能让宗室对官家不满,传出官家残害手足宗室的流言,也不能让宗室们再如此胡作非为下去。让各地港口的蕃商们寒了心。
官家绝不愿意重演微宗末年的旧事。
那时,因为朝廷动荡,市舶司官员治理不善。泉州港勒索蕃商,海盗不宁已经是常态。
由此,蕃船远离再不到泉州城贸易,市舶司商税大减,港口一片萧条。南渡后过了二十多年才慢慢恢复。
如今再要如此,一则是商税减少。二则岂不是要少了官家北伐的军费?
当初他楼云到泉州城为官,不就是要为官家平此心腹之患?
“君之视臣为手足。臣之视君为腹心……”
他仰起头,望着天上的骄阳。
官家所言。不就是士子们最梦寐以的宿愿?
这不就是他从西南夷山里走出来,抛弃了生长的山林,抛弃了只能让他永为夷奴的古老
山寨,想要得到的结果?
如今近在眼前,他为什么还要犹豫?
他同样记得另一句古语:
婚礼者,合两姓之好,上以事宗庙,而下以济后世。
他楼云能与赵姓结亲,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大人,季坊主是喜欢上陈公子了?”
牵马的楼叶突然开了口。
楼云一怔,禁不住就要摇头,却又看到有家将挤眉弄眼。
“大人。还请稍待。”
楼春开了口,一行人在街边一家挂着洪记木牌的食铺子前停了马。
楼春差了两名家将下马,让他们去取楼府每日订下的酒食。
迎出来的食铺小娘子,看起来是店主的女儿,她粉面唇红,青春活泼,蓝布裙子也是干净利索。
见她粉面含羞,明显在和楼府里的一名家将眉来眼去,楼云不由得就笑了起来。
他在临安政没有宅子,临时租住了保圣桥下一户绸缎商家的两间大院子暂充楼府。
府里安顿了他和十六名家将,并雇来的针线、洒扫五名丫头、
厨娘太难雇,用了三个不适合后,他就决定厨房只用来烧水就够了。
京城里多的是吃得顺口,看着干净的食铺子,京城里的小民都有唤外卖送酒食的习惯。
就连官家——从东京城直到本朝高宗时起——都有召取市集小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