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昨晚季劫给他打了电话。
第二天一早,杨怀瑾就给季劫打电话,但季劫实在是没心情接了,掐断之后直接关机。中午时季文成给家里打电话,季妈妈不愿意去季劫的房间打扰他,就让季远去叫季劫,结果直接被季劫轰了出来。
想起弟弟被轰出来时那双惊恐又受伤的眼睛,季劫觉得更不好受了。他知道自己是在迁怒,但没办法。
迁怒的对象不只限于人,还包括季劫房间里的东西。他把母亲精心为他挑选的装饰品都砸了,砸完后也不见得心情会变好,季劫觉得自己心脏病要犯了。
他想对那些曾经反驳过他的人说,你们看,我爸一点都不爱我。
季文成给家里打电话,先把事情告诉季妈妈,犹豫了一下,让季妈妈把电话交给季劫。
“能交的过去吗?”季妈妈叹气,“又把自己关房间里了。”
其实季文成回来的事情季妈妈早就知道了,但听他说没时间赶回家,就没跟季劫说,没想到季劫会这么生气。
“他是怎么知道的呢?”季文成也很纳闷,“——你好好看着季劫。我怕他气出毛病来。”
“嗯。”季妈妈知道季劫小心眼又爱生闷气,愁了,“季劫他回来这些天都没好好吃饭。眼看着就瘦了,估计有五斤吧。”
季文成想起自己做完扇季劫那巴掌,那孩子脸上突兀的骨骼感,心疼得不得了,说:“怎么回事啊?”
“估计是保姆做饭不行。”
“……那,要不还把原来的李阿姨请回来?”
“我觉得他可能是喜欢吃老管做的饭。”
“哦,老管的儿子这些天还跟我说想来东北找季劫玩呢。你把机票钱打过去,让他们过来吧。”
“行,我一会儿跟小张说。”
“……那什么,季劫要是想让杨怀瑾陪他,也让他来咱家玩。”季文成说,“出去玩也行,去外面走走。”
季文成不喜欢杨怀瑾那种平时不认真,紧急情况才严肃的半吊子性格,尤其是他这种年龄的孩子遇不到什么大事儿,因此多半情况吊儿郎当的,季文成怕他把季劫带坏了,不太愿意两人交朋友,也很反感杨怀瑾到家里玩。
季妈妈听完抿嘴一笑:“知道了。你去忙吧。”
可这回季劫是真不想让杨怀瑾过来,听妈妈隔着门跟他喊这些话也没起来给杨怀瑾打电话。
因为这事儿的开端是唐括。季劫一点都不想让杨怀瑾扯进里面。季劫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因为回想起来似乎一点生气的价值都没有。
想了好多天,季劫才想明白。
他不是为这件事生气。
生气的是他身体里长时间积攒下来的各种情绪,渴望、愤怒、委屈、嫉妒。它们像是小蛇一样钻到季劫的脑子里,吞噬他的理智,纠缠着,吵闹着,直到青春期暴躁的怒火一把点燃他的情绪,就算都发泄出来了。
发泄出来后,季劫大病一场。
自从他勤加锻炼后,已经很少有生病到这么严重的情况了。他发烧到四十多度,身体时冷时热,浑身都是汗,脸色惨白如纸,其实并不想睡觉,但无论如何都醒不过来。他烧了两天,也睡了两天,期间朦朦胧胧有点意识,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又睡过去了。
等他睁开眼睛,感觉好像过了一个世纪。
周围非常安静,只有加湿器吐出水汽的声音。还是他的房间,但床边放了一个铁架,用来钩住输液的袋。季劫顺势向下一看,自己的左手手腕处有一条白色的贴布,是用来固定输液用的针管的。
再看看外面,阳光柔和,看不出来是清晨还是下午。
季劫正想起身看看时间,就听一声很轻的推门声,季劫下意识向后一看,就听到来者很惊喜的:
“你醒啦?”
季劫一愣。那人竟然是管天任。
他产生了一种这些天自己都在做梦的错觉。
管天任手里端着一盆水,走进来放到床边的小桌子上,然后说:“你要拿什么?我来帮你。”
季劫喉咙干得说不出话,半天才问:“几点了?”
“七点钟。”管天任说,“我来帮你擦脸。”
说完,用拧干的热毛巾一点点擦季劫干枯的嘴唇、脖颈、耳后,仔细而温柔。
季劫仰头让他擦,说:“给我点水。”
管天任应了一声,拿出水瓶,说:“还是热的,没事吧?”
“嗯。”
季劫要起身,管天任把他搂起来,问:“后背还疼吗?”
“不疼……你怎么知道我后背疼?”季劫一愣,问。
“你睡着的时候说的。”管天任笑,“我问你,你哪里痛?你告诉我的。”
“……”
“谁欺负你了?让你这么生气。”管天任不开玩笑了,他说,“你知不知道自己心血管神经很脆弱?我很担心你,不要再这样了。”
一直说季劫心脏有问题,可实际上不真的是心脏的问题,而是周边血管。一旦季劫情绪激动就容易供血不足。很多人都有这种状况,只是季劫太容易情绪化,看起来比一般人要严重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