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花深深看她一眼,半晌才道:“夫人看着娇滴滴的人,哪知行事那么狠辣。”
林西诧异。明明罚她下跪是高相爷亲口下的令,这关夫人什么事。
只短短一瞬,林西便明白了,荷花是崔夫人的人,出于对前主子的忠心,对顶替而来的后夫人有着强烈的仇恨。这就如同她跟师姐一样,但凡出言侮辱师姐的人,都是她林西的仇人,不共戴天,没的商量。
林西一想到李大小姐那张粉脸肿得像个猪头,心下就很得意。
荷花见她笑得没心没肺的,心头微震,端起盘子转过身便走。
片刻后,人又回来了,手里多了杯热茶。
“点心不吃也罢,吃盅热茶暖暖身子,春夜微寒,冻坏了身子,少爷跟前谁服侍?”
冰一样的话语听在林西耳边,似甘露又似暖风。
她“哎”了一声,接过茶盅,咕噜几下,饮了个干净。
“荷花姐姐,你人真好。”
荷花皱皱眉头,冷笑道:“我不过是瞧你与旁的丫鬟不同罢了!”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听得林西不甚明了。
“荷花姐姐,如何不同?”
“这府里上上下下,大大小小数百位丫鬟,削尖了脑袋往少爷跟前凑的不在少数,你与他们不同。”
原是这个不同,林西恍然大悟。
她眨了眨眼睛,笑道:“我长得丑,有自知之明。”
荷花冷笑:“这世上最难得的,便是有自知之明。”
林西细细揣摩这话中的深意,一时竟顿住了。
“听说,你还有半年便要出府了?”荷花淡淡的声音又起。
林西回过神,陪笑道:“嗯,先夫人恩典,让我签了五年的卖身契,到今年十一月,正正好五年。”
“家里还有何人?”
“没人了,就我一个。还有一对表亲在京城,回头出了府投奔去。”
“你倒是打算得好,万一人家不肯收留你,如何?”荷花眼中闪过伤痛。
林西下意识的想到师姐,师弟,随口笑道:“不会的,他们对我极好!”
“对你好,还舍得你卖身进府?不过是哄骗人的话罢了。你自己多留个心眼,这些年存下的银子收收好,关键时候能救命!”
林西不以为然,笑道:“荷花姐姐今后有什么打算,难道想在这府里呆一辈子?”
荷花眸色一暗,幽幽道:“我这样的人,出去了,又能如何?府里好歹有口热饭,有张暖床,挨不了饿,受不了寒。”
林西觉察到荷花的异样,思了思道:“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荷花姐姐,热饭暖床固然重要,若不得开心颜,一切枉然。”
“一切枉然?”荷花低语。
“一切枉然!”
林西掷地有声道:“咱们有手有脚,有脑子,勤快些饿不死人。天大地大,何处不比这深宅大院来得自在?不用看主子脸色,不用提防旁人的暗剑,想吃粥吃粥,想赖床赖床,何等自在洒脱。”
“外面竟有这等好?”荷花踌躇。
“你想,春日看柳,夏日游船,秋日赏花,冬日踏雪,食一日三餐,得一体贴男子,生若干儿女,度一生一世。”
“可像我这样的人……”荷花话说一半,眼神黯淡。
林西缓缓摇头,笑道:“就算是个天仙,她也有容颜衰老的那一天。几十年后,还不都是一堆皱纹。”
荷花两道剑眉高高扬起,正欲说话,却见院门口多了一双腿,抬眼一看,荷花忙起身福道:“大少爷来了!”
高子瞻恍若未闻,目光如炬的盯着地下之人,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