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林西溜出了花厅,一路疾行至欣然院,院里只剩几个看院门的婆子正在太阳底下磕瓜子,见她来,笑道:“林西,花厅热闹不热闹啊?”
林西面露焦急,顾不得说话,强撑着露了个笑脸,便冲进了自个的屋子。
“这林西,怎么连话都不说啊?”
“瞧着好像面色不对,是不是病了?”
“不会又是被朱姨娘骂了?”
“嘘,轻点声,别瞎说!”
……
林西一进门,喘着粗气,迅速从墙角的衣柜里掏出包袱,打开,翻了几下,也不知从哪件衣裳里,找出一白瓷小瓶,。
打开,倒出两颗黑色药丸,也不顾茶壶里的水是冷是热,忙不迭的送进嘴里。
许久,她长长的吐出口浊气,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床上,微黄的面皮,看不出喜怒,只一双灵动黑亮的眸子,一点点暗淡下来。
许是因为老娘怀她时,心头惦记着千里之外的老爹,食不下咽,夜不能寐。土壤的不肥沃使得林西这棵小种子,没有足够的养份可以吸收,因此生下来赢弱的跟只猫似的,没有哭声,连呼吸都不顺畅。一连几个大夫,郎中瞧过后,都说活不了几年。
老爹失了妻子,不愿再失去女儿,每日夜间,用自身的内力一点一点的输到林西体内。几个月后,等林西稍稍大了些,可以吃些糊糊之类的东西,便四处寻医问药去了。
据老爹事后回忆,那是一段痛苦不堪的过往。一个粗手粗脚的大男人,带着个奶娃娃,风餐露宿,日夜兼程,踪迹遍布了九州大地后,总算是找到了几个世外高人,替林医看病。
就这样一路走,一路寻,一路看,三年后,猫一般的小林西已然成了白白嫩嫩的瓷娃娃,只留下了一样病根,终身难治。这个病根便是哮喘。据那些个长须飘飘的老神医说,此病神仙难治。
林西心道老神医的话,讲的确实有几分道道,并非庸医坑蒙拐骗。此病别说是神仙难治,便是再过几千年,世界大地科技当道,也难除根。
若单单是哮喘也便罢了,偏她还是个过敏的体质,浑身上下只轻轻一碰,便会淤血,因此发作起来,竟十分的厉害。为此,回回发作后,林西总会无声的朝老天爷竖起中指,以示鄙视。
好在,有失必有得。
情景再现幼时林西的所作所为,十分不堪,皮得跟只猴似的。老爹只要她身子好,不发病,从来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百依百顺。因此养成了她十分无法无天的个性。
此种境况,以小师弟入了林家后,稍有改观。
这厮聪明绝顶,毕生只有两大爱好,一是习武,二是看医书。看到后来居然能自习医术,替村上的街坊邻居治个伤风感冒什么的,手到擒来。
再大些,那厮有一日,便捏着几颗黑呼呼,油腻腻的药丸,非说是良药,逼着林西咽下去。
说来也真奇怪,自打吃了师弟的黑药丸以后,林西的哮喘病一年好似一年。唯一一次大发作,还是因为春日里,山中野花遍地,林西不知死活的跟着铁蛋他们捉蝴蝶,逮蜜蜂。
一股悲哀浮上心头。
人啊,真不能好了伤疤忘了痛,若她林西今日真被那满屋子的脂粉弄得丧了命,只怕是盘古开天以来,死得最壮烈的人。
林西正咬牙切齿的想着,却听得一声咳嗽声,抬眼去瞧,三小姐一身新衫,楚楚动人的站在眼前。
林西一惊,忙起身道:“三小姐,你怎么来了?”
高鸢尾眼露关切,拿过她手中的白瓷瓶,打开来闻了闻,柔声道:“花厅里闷,我出来透口气。小丫鬟们说你捂着胸口跑得飞快,怕你出了什么事,过来瞧瞧。这瓶里,是什么药?”
林西心中一窒,眼眶便觉得有些热。
“小姐,奴婢从小便有哮喘,刚刚花厅里脂粉味太重,奴婢觉得喘不过气来,回来服一剂药丸。多谢小姐关心。”
高鸢尾摇头轻笑:“这会子,没事了?”
“嗯,有几年没发作了,用了药便没事了。小姐放心!”林西笑道。
高鸢尾温婉道:“也不是什么大病,只是断不了根,等府里来太医时,我替你讨些好药。”
“不麻烦小姐了,我这药吃的很好。”林西忙摆手道。
“一点子药味都没有,哪是什么好药。”
高鸢尾娇嗔着瞪了林西一眼:“傻丫头,这药啊,最是讲究个货真价实,便有一味药少了丁点的份量,这药效便差了许多。我那屋里旁的也没有,几味补药还是拿得出的,回头我让橙子给你送些来。”
“三小姐……”林西感动的只差没有摇尾巴!
“咱们主仆一场,虽说时间不长,却深得我心。你对我的好,我都看在眼里。等半年后,你卖身契满了,若不想出府,便到我院里来,咱们长长久久的处着,这才欢喜!”高鸢尾眼睛弯弯,轻声细雨。
堂堂相府千金,竟能对一个小丫鬟说出这样暖人心的话来。林西风中凌乱了。
三小姐,就冲着你今日对我这般言词恳切,你便如橙子一样,是我林西的好姐妹,他日有难,我林西帮你挡着,绝无二话。
……
长门宫寝殿里,宫女和内侍小心翼翼的退出去。
春阳看着木然坐在榻上,一动不动的太后,心下微有些担心。
最近这些日子,太后有些不对劲,不仅常常问起逍遥侯的动向,还时常一个人发呆。侯爷只要一出京,太后脸上便有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