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子如怨如暮,如泣如诉,配着他那一身纯白色的长袍,稀疏的几根胡须随着身形晃动,干瘪的嘴一张,露出微微有些露风的牙,怎么看怎么喜感。
林西有些不忍侧目,只得深深的把头埋下去,再埋下去。
邹奶油一曲奏罢,摇头摆尾道:“味外之旨,韵外之致,弦外之间,乃琴深远意境的精髓所在。想要达到这样的意境,需将身心与外在合而为一,才能达到人琴合一。摒弃杂念,绝尘俗事,方可奏出天籁之音,反则,不过是支曲罢了……”
邹奶油抚着胡须,叽里呱啦说了半天,林西另一半的牙隐隐觉得发酸。她极其不厚道的认为,皱奶油果然还是弹琴时比较可爱。
她偷偷抬眼一瞧。哇噢,府里四位小姐正听得津津有味,只差没淌下口水。
林西忽然觉得深闺中的女子果然有些悲催,久不见外男,对着一个年近五十的老头也能淌下口水来,口味很是奇葩。
林西再看向邹奶油的目光便有了一丝幽怨。
你说你一个弹琴的,长得那么好做什么?长得好便也罢了,居然还学人家年轻人穿一袭白色长袍,非装得跟嫩葱似的,丢人不丢人。
这白色长袍倘若穿在师弟身上,啧啧啧,那才叫几欲乘风而去。
说起师弟,林西心中微微一漾。
府里三位少爷算是人中龙凤了,然比起师弟来,却是差了一大截。也不知老爹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捡回来这么一个大宝贝,害得她和师姐两人常常对着那张眉目如画的脸,暗自磨牙。
“那个穿青衣的丫鬟,你来说说大小姐刚刚弹的这首曲子如何?”
邹奶油玉手一指,似有若无的指在了林西身上。
众女随之侧目,正看见林西两只手死命的绞着袄子的衣角,一脸的咬牙切齿。
林西骤然觉得气氛有些诡异,猛的回过神来,见那双比女人还女人的手正指着她的脑门,吓得冷汗涔涔直下。
她转着眼珠四下打量,脑子里顿时闪过无数应对之策,末了堪堪展颜一笑。
“先生说什么,奴婢耳背,没有听清!”
邹奶油一向云淡风清的脸上,似有了一层薄怒。
“我问你,刚刚大小姐奏了一曲,你觉着如何?”
大小姐奏了一曲?
大小姐何时奏了一曲?
林西有些糊涂,她分明记得邹奶油刚刚奏过一曲,然后她嫌奶油的话太多,便把注意力集中到他的衣裳上,然后……就这么错过了大小姐的独奏晚会?
林西弄明白了这里头的曲折是非,苦笑道:“奴婢头一回听人弹琴,听不出好坏,只觉得心里翻腾的厉害,有些……有些纠结!”
话一出口,林西暗下自鸣得意。我果然是个天才,瞧瞧,这话说得多好。
纠结这词,无论是表达喜怒哀乐的感情,还是悲欢离合的处境,还是伤春悲秋的意境,统统合适,并且能很好的解释为什么她绞着衣角,咬牙切齿的形态。
林西自认为她这番似是而非的话对付邹奶油绰绰有余。
她哪里料到,那邹奶油眉头紧蹙,叹息道:“能听出这番意境,倒也难得。请问这位丫鬟,你觉着这琴声中,哪一处最让你纠结。”
大爷的,你最让我纠结!你浑身上下都让我纠结!
面对邹奶油的不依不饶,林西眼波微动,露了露她锋利的狼牙,笑得一脸的谄谀
“先生,奴婢大字不识一个,哪里能说出这琴里的好,只觉得……只觉得……”
林西有些胡邹不下去。
“只觉得怎样?”
“美!”
林西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一个字。
“很好!一个初闻琴音的人,能听出此曲中的纠结,能体会到曲中意境之美,恭喜大小姐,琴技有了十足的长进。”
邹奶油冲高茉莉点头微笑,眼神中的光芒仿佛在看门下最得意的弟子,脸上隐有骄傲之色,。
我擦,拿我的话去拍大小姐马屁,这邹老头没艺德!
林西正想再接着骂下去,却见大小姐脸上娇羞一片,笑容如九月的太阳,灿烂无比。
反观其他三位小姐,除了自家小姐一派无风无浪的表情外,那两位多少与林西一样,有些个牙酸。
邹奶油拂着两只宽大袖子,其身姿飘飘然,几欲乘仙而去。林西目送他远去的仙影,嘴角直抽抽。大冷的天,穿得这般稀薄,矫情给谁看,出门冻死你丫的。
林西抹了一脑门子汗,颠颠的走到三小姐跟前,巴结道:“小姐,喝茶。”
高鸢尾拿出帕子,体贴的替林西擦了擦额头的汗,轻笑道:“刚刚答的很好,想必是用心听了。”
林西心头一虚,陪笑道:“奴婢胡言乱语,胡言乱语的。”
“三妹,这便是谭嬷嬷夸的那个丫鬟?”
高府大小姐高茉莉离了座位,袅袅走到林西跟前。
“正是,我看她很是机灵,便带在身边使唤。”高鸢尾笑道。
高茉莉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笑道:“嘴笨了些,倒也是个实在人。妹妹回头得空了,到我院里来玩,把这丫鬟也带上。”
高鸢尾忙笑道:“大姐只要不嫌弃妹妹叨唠,妹妹定常常过来玩。”
“大姐只请三妹,不请我,这般厚此薄彼,妹妹可不依。”
高锦葵含气而立,一身鹅黄色小棉袄,下系着云纹百褶裙,头上青丝挽成个家常的发髻,只簪了两个薄银点翠镶米珠花钿,端的面容秀丽。
高茉莉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