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瑾辰望向林西的双眸,心头回忆了下,似乎这丑丫头进来过。
他被噎了半晌,冷哼道:“身为下人,还有一件事,也顶顶要紧。”
“什么?”
“主子叫醒,做下人的,就必须醒。像你这样睡得像头猪,哪里像是做下人的,倒像是做主子的。”
“表少爷,你叫我了?你什么时候叫我了,我怎么没听见?”
林西眯着小眼睛,心下冷哼一声,脸上露出惊色,挤出一个可怜巴巴的小表情,扑通一声跪下道:“表少爷,都是奴婢的错,奴婢没在小姐跟前值过夜,夜里睡得死,没听到表少爷叫唤,都是奴婢的不是,奴婢下次一定改过。表少爷要是不放心奴婢,不如让荷花姑娘来侍候,奴婢绝不会有怨言!”
崔瑾辰恼怒地看着这个狡狤的小丫鬟,慢慢的嘴边擒出一抹笑,并不接话。
林西低垂着头,心下思虑开来。
果然啊,人是要斗智斗勇才会有长进的。瞧瞧这二货少爷,才跟我短短相处了几日,智商便渐长,连我这心里的小九九都能看出来,果然是儒子可教啊。
许久,表少爷不冷不热的声音在林西脑袋上响起:“不必了,以后注意!起来侍候吧!”
林西心下原本就没指望表少爷能松口,因此听了这话,倒也没有失望。
她笑吟吟地从地上爬起来,边爬还边感激道:“多谢表少爷宽宏大量,不与奴婢计较。表少爷真是个好人,奴婢一定好好侍候,决不辜负表少爷栽培奴婢的一片苦心。”
崔瑾辰皱着眉头伸手道:“你个小丫鬟,哪来那么多废话,快帮我穿衣服!”
说废话,那是因为我跟你没话说。林西背过身,无声无息地扮了个鬼脸。
……
今日夕云院请安,崔氏强撑着病弱的身体,宣布了半月后府里替大小姐与表少爷办定婚宴席并赏梅的户外活动。短短数言,顿时给入冬以来萧条的高府注入了新鲜的活力,府里上下一派欣欣向荣。
丫鬟们竞相奔走告之,暗下寻思到那日,必要打扮得漂漂亮亮出现在几个少爷跟前。媳妇婆子暗下动起心思,如何在老太太跟前讨个体面又有油水的活计。
林西素来对这些富贵人家的赏花,吟诗之类附庸风雅的文艺活动无甚好感。在她的思维中,冬天赏花,就好比脱裤子放屁,纯属闲得蛋疼。
林西无法想象天寒地冻的园子里,一群盛装打扮的太太小姐们,人人冻得瑟瑟发抖,四脚冰凉,偏还装着高贵、娇艳的模样,穿行在花丛中,偶尔吟诵一句:“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哼!西北风一吹,还暗香个鬼啊,
不过林西对大小姐与表少爷的订婚礼倒是极为赞成。也不是她这个小丫鬟爱操闲心,只是她身为表少爷贴身侍候的人,对表少爷内心活泛的情感思想多少是有些眉目的。早一日诏告天下,她也就能早一日安下心来。
这个世道,未婚男女一旦定了婚,也就相当于在法律上承认了此二人有婚约。任何企图毁约,或者想要破坏此门亲事的人,不仅仅要受到良心上的谴责,还必须受到法律上的制裁。
再有甚者,这两人一旦定了婚,表少爷势必不大好意思再住在府里,那她这个贴身小丫鬟的使命就算顺利完成。噢耶!她也就可以继续回平芜院过混水摸鱼的生活!一举两得,一箭双雕,一石二鸟,这是个好得不能再好的美满结局。
所以林西一听到这个消息,黄黄的小脸极其自然地绽放出一朵小花,迅速抬眼去瞧表少爷。
表少爷英俊的脸上立时地浮出一朵红云,然后便甩了袖子带着小厮出府寻他爹去了。
新主子走了,林西决定抽空去回访一下旧主子,顺便朝橙子姑娘唠叨唠叨关于不能随便松土一事,好歹完成荷花姑娘的嘱托,尽到一个合格丫鬟的责任。
哪知橙子姑娘,腊月姑娘被刘妈妈叫去做活了,林西在平芜院和小月几个聊了会闲篇,见人都没有回来,决定往暖阁寻腊月姑娘,在其跟前漏几句口风。
林西之所以会一门心思想着松土这事,实在是因为她是个念旧的人。
三小姐对她算是不错的,给的活计轻松不说,还给她衣服穿,没事,也愿意跟她说个话,聊个天什么的。
做人得有良心。旁人怎么对你,你也须如何待她。
三小姐生母念了佛,依仗太太私下的照拂,锦衣玉食的生活到现在,将来还得靠太太的余辉继续照拂下去,直到她找个好人家,风风光光的走出高府。
所以三小姐为着自身的将来,那些个吃食啊,物件什么的,最好不送,免得引起旁人的误会。
林西定下念头,便麻利地告别了小月,去了西北角的暖阁。
……
暖阁边湖水依旧,寒风依旧,冰冷依旧。
林西熟门熟路地找到了厢房,在门口探头探脑地朝里头正在吃茶烤火的腊月招了招手。
腊月见是她,理了理衣裳便出屋。两人找了个避风处,正欲说话,却见暖阁的门忽然间开了。
腊月“哎啊”一声道:“小姐这会子怕是要吃茶,我先去侍候,你跟我一道来吧,顺便给小姐请个安。”
林西哪敢说不好,点头笑道:“正打算给小姐请安呢,就怕耽误了小姐学业,我这……”
话及一半,只听得一声娇叱,像是四小姐声音。腊月,林西两人对视一眼,迅速走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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