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有桃花树,于归而植,今已枝木亭亭。煮花当茶,煎叶为羹,尽皆一时笑语。
这是温柔而平淡的岁月,不知绵长,不见久远,只是日复一日这般过。
屋子外头的桃花开了好几茬,平素写的字儿积了厚厚一叠,几乎已经忘了在京师的那些年月,有好多日子没想起过它们来。
忽而有一天,故人来书,也只当没瞧见过。
韩臻的手书放在案角,好几天也没人去动它,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似的,那份书信渐渐落了一层薄薄的尘土,风吹在上面,也有些微痕迹。那不是圣旨,更像是一封家书,用浅浅的笔墨写了,在千里之外生尘埃。
至于送信的人,谁知道他送到没有呢?本来也不是什么值得见人的事,这人许是功夫不济,在途中遭了山贼路匪,谁知道呢?
卢子尧再来的时候,赵麒正在让刘长卿给他梳头发,他被拦在院子里好一会儿不让进。也没什么办法,只好等,等他们慢慢地梳完。
他这些年多半都在另一个人身边待,也算是许多日子没见他们,这两个人变化并不怎么大。许多年前坊间曾形容逍遥侯“空明流光”,如今看来也仍是合当。
刘长卿偷偷抛了一个笑给他,意思大概是请他一会儿留下坐坐,不用理非鹿偶尔的起床气。
这位好友一贯好性子,素来宠自己恋人宠得没边没沿,卢子尧自问当年若是自己遂了那点不知所谓的小心思,是不及他对赵麒一半儿的好。
但是这时可没办法领这分心意,卢子尧打袖子里摸出一张捆得好好的书信,临行前,罗轻舟叫他不许偷看,他自然肯从命。
赵麒伸手把书信接过了,抽开来扫了几眼,容色仍是平淡的,卢子尧瞧不出什么风吹草动,当然,他若是瞧得出,此时也不会在这里做信使。
却听得赵麒淡淡道“与那位大人说,我知道了,谢他相告之情,来日必当奉还。”
他的语气平和,却莫名有种叠冰砌雪的霜冷之感。卢子尧暗自打了个颤,莫名思及,自己上回听见赵麒拿这种语气讲话,已经过了好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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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不是长住,你跟着去做什么。”
“那可不行,京师漂亮女子那么多,你回来时要是孩子都有了好几个,我可怎么办?”
赵麒没话可说,想伸出手去摸摸头已示安抚,对方却已经整个人扑到他怀里来,温热气息吐在他肩上,像小小的羽毛吹过去,细微轻小的绒毛拂在他心上。
不论多少次,反正从来就对这种小孩子似的撒娇没什么办法。
“我要跟着去,不然把你丢了怎么办?”
赵麒十分想说,自己一个挺大的活人,怎么会丢了。然而他也只嗯了一声,没有再说其他什么话。
“那你觉得那个药带多少合适?”
“……”
外间,窗口吹来的风飞过桌案上薄薄的书信,隐隐间,从夹层里现出熟悉的字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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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经过如何一番鸡飞狗跳上下折腾,一行人终究是上了路。赵麒坚持简装便车,只有少数几个侍卫随行。翠儿几乎把眼睛哭花了,赵麒理都不理她,她这些年早嫁了人,孩子都快长到桌角,哭起来仍跟当日那个初进丞相府的小侍女没什么分别。
倒是刘长卿笑着安慰了她两句“好了没事你家老爷有我看着,不会冻了饿了,且照顾你家小不点去。”
赵麒看了他一眼,自顾自上了车,过会儿飘来一句“再不上来便不等你了”。
“哎~来了来了!”刘长卿飞快地爬上了车,还不忘转过头来给一众送出门来依依不舍的众人一个笑,“我们过段日子就回,大家且忙各自的去吧,这几天少爷主事,有事问他。”
赵麒随意抽了本书翻着,刘长卿挤到他身侧,脸搁在他肩上和他一起看,时不时发几句议论,有的十分荒唐,然时而也有颇精妙之语。
赵麒想起来好几年以前,镇西军班师回朝的光景。那时候刘长卿便这般贴在他身侧,好像怕离开他一分,相处的时日便少一分。此时情景与那时太过相似,一时竟让他有时光回溯之感。
“非鹿……这本书,我们是不是看过?”
赵麒才惊觉自己迷思之间,竟取了本当年回程路上瞧过的话本来,当时曾笑人痴心情怨,而今推人及己,也并未强出许多。
“晓梦蝴蝶原非恨,一段相思未肯休。三生痴念都老却,归来记取……旧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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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刀兵相击声时,刘长卿几乎是立刻冲到窗边想瞧瞧情况。赵麒伸手把他拉到自己身边,淡淡道“不许动”。
府上带来的侍卫纵使手底下功夫不虚,也终究抵不上对方人多势众,兼之武艺高强,没过一会儿,抵抗声便弱了下去。
又一会儿,一位黑衣人上得车来,还不忘行了个礼,当然,手中的兵刀可并不曾放下。
“小人自是不敢对侯爷无礼,但也请配合,交出我家老爷想要的那东西,大家各自相安无事,岂不是两全其美。”那人笑了一笑。“听说侯爷与夫人感情甚笃,若是事急,自当从权,我们也只好对尊夫人失一失礼。”
说着,那雪色剑锋便向前递了一递。
赵麒忽然伸出手去,黑衣人未料得到他如此,手下不及收回。
“噼啪”
鲜亮的血花忽地绽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