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这样!
到了此时,吴明对廖青的话已然信了八成,还有两成是将信将疑。怪不得廖青这几年露面的机会是越來越少,却是这么回事。怪不得姜环狡诈如狐,却为了讨好廖胜,不惜得罪朝廷,也要千方百计想要留下南征军残部。现在看來,恐怕也是恼怒自己杀了曹烈,报复的心态居多。想到这里,他不由喃喃道:“看來,姜环如此上心的辅佐廖胜,恐怕不是为了什么忠义,是因为廖胜好控制,好取而代之,为西夷的复国做准备?”
廖青赞赏的看了吴明一眼,叹道:“吴大人果然机智无双,要是廖胜那孽子有你一半的机智,也不会让他老子受这么多苦,还对仇人言听计从了。”
怪不得,怪不得!
吴明现在真有种拔云见日之感。廖胜好歹是廖青儿子,自己把他杀了,廖青竟对自己沒多少仇恨,现在想來,恐怕也有对廖胜失望透顶,恼恨其无能的原因在内吧。
他想了想道:“不知姜环是什么时候把这秘密说出來的,总督大人就不想办法逃么?只要到了三公子那里,我想以他的精明,肯定能帮助你的。”
廖青苦笑道:“说來说去,这事还与吴大人你脱不了干系。四年前我与何兄一战,吴大人你可知晓?”
“是。”
这事他也是前几天听小昌说起。廖青与何啸天一战虽然隐秘,但打得太过厉害,自己既然占了庭牙,真起心去问,总能找出点蛛丝马迹的。
廖青接着道:“何总督对我突然出手,我也有些莫名其妙。我段位本较他有所不及,措手不及之下,更是不堪,被打成了重伤。也正因为这次激斗,我身上的铅毒被激荡开來,病情发作得越來越快。姜环见我可能会不治,才告诉我的。”
他又摇了摇头,语气中多了些伤感:“我这样子,走出去突然失忆,一个白痴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再说我也沒面目去见三儿,所以就拖到现在。唉,是非成败转头空……”
他最后那口气叹得大为萧索,吴明心头也不由一阵黯然。太后和丞相两人都认定廖青早有反意,那肯定不是空穴來风。现在看來,廖青在几十年前就建立狼牙军,设置生番牌,把军政民心牢牢控制在自己手里。他未尝沒有争霸天下的想法,只是他断然沒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西夷在他征讨中西的时候,也瞄上了这块土地,并且早早埋下了姜环和曹烈这两颗钉子。以至于让他满腔抱负,尽付流水。
廖青现在,是真正的英雄迟暮啊。尽管和他以前是敌人,但看到这一代枭雄落得这个下场,吴明心头仍是沉重如铁。他想了良久才开口道:“廖总督,我……”
那话才说到一半,廖青突然面色一变,面现痛苦之色。吴明心头一紧,话锋一转道:“督座你这是怎么了?”
廖青摆了摆手道:“吴大人,我失忆症又要发作了,再次正常也不知什么时候。希望你记得今天说的话,善待三儿。”
他面色越來越痛苦,额头上隐现汗珠。吴明那里还记得戒备,连忙起身,走过去准备扶他。廖青一把推开他,颤抖着手从怀里摸出一本厚厚的羊皮册子,递给他道:“这就是你们传得神乎其神的中西生番谱……”
吴明伸手接过,道:“廖总督……”廖青面色由红转青,豆大的汗珠从脸上滑落,显然在忍受巨大的痛苦。他喘息了一声道:“中西归顺生番何止千万,自然不可能记全,能记在上面的,都是赐姓生番,在部落或本地有些地位的。”他说着,又摸出一块黄澄澄的腰牌。断断续续道:“我…我廖青,我廖青在……在中西经营几……几十年,或拉拢……或施恩……各种手段用尽,最后却……却便宜了你,天意啊!”
说完“咕隆”一声,似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喉咙,垂下了乱糟糟的头。吴明吓了一大跳:“廖总督,廖总督……”连喊了几声都不见他应答,连忙扳转他身子一看,却见对方口吐黑血,显然早已气绝。
廖青竟然咬舌自尽了。
吴明站了起來,向他遗体行了一礼。廖青身死,他心里虽然说不上痛苦,但却沉甸甸的,总有些不舒服。
如此行尸走肉的活着,这老人早萌死志了吧。但他仍苦苦坚持,大概对他三个儿子抱着一丝幻想,希望他们能发现其中的阴谋,救他出去。但自己的到來,把他心头最后的一点希望都破灭了,也成了压跨他希望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叹了口气,把生番牌和册子随手放进怀里。中西生番,是一大特色,一向被认为是廖青控制当地人的一种手段。吴明并不认为这东西自己拿了多大作用。成也民心,败也民心。古往今來,多少英雄豪杰在这两个字上做文章。但又有几人真正把握得住的?真正的民心,岂是靠一个牌子和一本册子就能把握的,那也太简单了。更何况,上面可能是有廖青的一些心腹死士,但人家效忠的是廖青,又不是自己。
从密室里钻出來时,外面早已黑尽了。当归宫的大殿上,鲁工子的神像仍然静静矗立在当中,烛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