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迷暗的光影隐去他棱角分明的半边五官,却掩不去他如两年前一样挺拔俊逸的身姿。
凌曼定着步,身体却像离了树杆的柳条,顿时失去了支点,被风吹得微涩的双眸也没了焦距。
她在最美的年纪,最好的光华,遇见他,却被他伤得体无完肤。
再次相遇,竟是此情此景。
刚才的话,他应该都听见了。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印象又该差了一分吧!
成绩优秀,能力出众,颜值爆表,简直就是他的真实写照。
他又会怎么想她?是不是认为自己对他还存幻想,还有痴念?
一股酸涩蓦地在心底翻滚起来,搅得她五脏六腑都难受。
算了,随他怎么去想吧,反正两年前她的形象就已经在他心里生了根,定了型,不过是再难堪一点而已。
只是为什么心会这么疼,像有一把钝刀子在上面不停地划着,刻着。
风好像又大了,眼睛竟有了微微酸痛的感觉。
凌曼长出了一口气,终于有了一丝力气,伸手将掉落在侧脸的发丝挽到耳后。却在再次抬头时,又是一乱,仓皇地迈出了步子。
“凌曼。”他出声叫她。
慌乱的步子一时间失了节奏,木然地缓了下来,他的声音就好像一块巨大的磁石,吸住了她此刻已碎成铁屑的双腿。
“有事吗?”没想到两年后的第一句话,说出来竟然需要耗费她这么多的力气。
“刚才那个男生其实挺好的,何不给他一个机会?”
“我不喜欢。”
“细水长流未必比一见钟情差。”
“学长放心,我有自知之明。当年是我不懂事。”热热的东西突然在眼眶中涌上,如火烙一般,却落不下泪来。呵呵,果然还对她有着戒心。
“事情都过去了,为什么一定要和自己过去不去?”
“我也是有心的,会疼。”
“别太钻牛角尖。”
“谢学长提醒。”
“我知道那次,我做得有点过分,但是已经过去了。”
“可是我会记一辈子。”
“你这是何必?”
“伤一寸,痛三分。”
“别为难自己。”
“那就不关学长的事了。”长发凌乱,唇已煞白,心却又裂出一条缝来。
这么多年,她从不曾用如此尖锐的言语和任何一个人说话,却没有想到娴静如她,也会这样
得理不饶人。
周梓恒怔了半晌,薄薄的双唇抿成一条线,看着面前衣襟单薄的女生那张仰起的脸和倔强的眸子,竟然再也说不出话来。
“学长如果没有别的事情,麻烦借过。我体质不好,容易生病。”
周梓恒愣了一会,然后机械般地露出了身侧的一段光亮。
其实今晚他是来找罗薇的,却没有想到会遇到她。
自从两年前他在迎新晚宴上说出那些话。他就再没见过她。
他后来也觉得自己当时的话说得有点重,毕竟她还是个新生,可是覆水难收。
他有想过道歉,和她冰释前嫌,却未找到过机会,渐渐地他也就淡下心来。而且更奇怪的是,两年多的时间,他们竟然连一次擦肩而过都没有。
凌曼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寝室,只感觉推开那扇门,力气就全部耗尽了,整个人就像一只折了翅的纸鸢,没了生气。
“小曼,你怎么了?”凌曼这么早回来,出乎了秦可可的预料,而且看她两眼微红,面色发白的样子,像是受了什么刺激。
“我没事。”
“瞎子才会觉得你没事。”叶晴兰也凑了过来。
“是不是我哥惹到你了?”
“嗯?”凌曼愣了一下,关楚玄什么事?
“我哥这不开窍的,果然是一点都不解风情,好好的人交给他,竟给我弄成这个样子。”秦可可两手握住凌曼的双臂,脸上是一副大义灭亲的表情:“小曼,你告诉我,是不是我哥欺负你了?”
“没有,真的。”凌曼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恢复了往日的淡然:“刚才外面风大,我穿得少,有点受凉。”周梓恒不但是她心里的一根刺,也是这两年缚在她们身上的一张网,不能提。
“真的?”叶晴兰不信,向秦可可抛去一个怀疑的眼神。
秦可可会意,又说道:“小曼,有我在,不怕的,实在不行,我把他找过来让你好好出口气。”
“你哥人挺好的,不关他事。我现在有点累,想歇一会。”说完不等两人再问,就自顾爬上了床。
合上眼,往事一幕幕浮上心头。
犹记得,那一年的九月。阳光似一团烈火,照得人晕眩,空气中仿佛也夹着焦躁的气息,让人呼吸不畅。
第一次离家的她,不顾父母亲的反对,倔强地独自一人来到这座陌生的城市,这座即将孕育她四年的学府。
她拖着大大的箱子,看着被新生家长们围得水泄不通的操场,不禁抹了把汗,有些后悔自己的一意孤行。
“你是哪个系的?”温润的声音传来,他就这样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白色的短袖衬衣,一尘不染,干净得如开在绿水碧池中的白莲花。几丝清爽的碎发间隙中漏出的光线落在他如沐春风的脸上,竟如锦上添花一般明媚。他的嘴边牵起几道浅浅的细纹,一双清澈的褐色瞳眸中闪出仿如静水湖面上的潋滟光泽。
那笑容,似一阵化雨的风,吹散了空气中的焦躁,掩去了烈日下的灼热,也化开了她那颗十八年都不曾泛起过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