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此,赵德不知替赵大郎向乡邻们赔了多少次的情,可是赵大郎却并不在乎,他总觉得自家的阿父在乡亲面前,表现得太过软弱。
后来,张角在冀州起事,赵德看到有机可乘,便也顺势加入了黄巾军。上面的渠帅见赵德在广宗县情面颇广,便给赵德委了个司马的职务,让他在广宗继续招揽部众。
其实,真愿意跟着太平道造反的百姓,差不多在第一时间就已经加入黄巾军了,剩下的百姓,大多都持着观望的态度,哪肯轻易从贼?因此,所谓的“招揽”,实质上,就是掳掠裹挟罢了。
这一回,赵德想不吃窝边草都不行了,整个广宗县,各个乡里的百姓,都遭到了黄巾军的掳掠和裹挟,赵德所在的乡里,又岂能幸免?
而在赵德当了“官”之后,赵大郎便更加抖了起来。他每天腰里挂着一柄铁剑,手里提着一根白蜡棍,带着一队亲兵,在军营当中来回巡逻,看到有不顺眼的人,便冲上前去,轻则一顿棍棒抽打,重则当场直接活活刺死。一时间,赵大郎威名远扬,甚至一些匪徒出身的黄巾军,还奉承他是“虎父无犬子”、“广宗第一猛将”。
赵六挨赵大郎的打,被骂做“你也配姓赵”,便是这个时候发生的事情了。赵六虽然也姓赵,但他的父亲,却是赵家的赘婿,赵六是随了母姓,才姓了赵的。赘婿在古代宗族当中的地位,是很低的,所以连带赵六也被人看不起。那一天,他本来在营中跟人吹嘘,说自己是赵司马的堂弟,就算是赵大郎,也得叫他一声六叔。谁知,他的这一番话,正好被训营的赵大郎给听到了,于是赵大郎不由分说,先赏了他十记白蜡棍,然后一口唾沫吐到他脸上,骂了一句“你也配姓赵!”
除了打人之外,赵大郎还堂而皇之的把几个先前曾经被他强行拖进过草丛里的女子,霸占了下来。幸而眼下黄巾军刚刚起事,对于教规军纪,还是比较重视的,所以在挨了自家阿父的一顿责骂之后,赵大郎只好依依不舍的把那几名女子给放回去了。
再后来,黄巾军一败涂地,龟缩进了广宗城中。随着黄巾军的颓势,赵大郎的威风,也不大使得开了。赵德一再的告诫儿子,如今黄巾军的威望,已经远不及刚刚起兵时的那一阵子了,如果赵大郎再继续欺压部众的话,说不定会引发部众的反抗。到时候,众人群起而攻之,就算赵大郎的武艺再厉害,也不顶事。再说了,赵大郎的武艺究竟如何,赵德还不清楚?也就欺负下寻常的百姓罢了,平时仗着自己的威势,欺负一下势单力薄,不敢反抗的部众,倒是无往不利,可若是对方真的群起反抗的话,赵大郎又哪里镇得住?
吃了父亲教训的赵大郎,虽然心里很不服气,但却也悄悄的收敛了自己的行为。因为,他也发现,最近一段时间里,营中的部众的确有些不服管束,已经因为抢夺口粮,发生过数次火拼,就连父亲派去弹压的亲兵,也被卷入其中,死了好几个。而当他每天出去巡营的时候,也总觉得背后有一道道凶恶的眼神,正在暗中窥伺着他,让他心中发寒。
所以,赵大郎索性窝在了屋子里,连每天的巡营也不再去了。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过了十来天后,这一天,他突然听到城中四处都是喊杀声,于是赶紧抄起武器,出去查看,结果,刚出院门,就看到赵六扔了手里的武器,匆匆忙忙的往这边跑来。
“六叔,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官军进城了?”赵大郎此时心里莫名的一阵惧怕,所以对赵六也用上了敬称。
“大郎,不好了不好了!城破了!赶紧丢了武器,找个地方躲藏起来罢!”赵六慌慌张张的喊叫着。
“我阿父呢?六叔,你可见到过我阿父?”赵大郎急忙问道。
“唉!大郎,节哀顺变啊,你阿父运气不好,在城头上遇到了一名凶神恶煞一般的官军将领,当即就被砍成两段啦!”赵六一边说,一边从赵大郎手中夺过了剑,扔到了一旁,拉着赵大郎便往地窖中躲藏。
听到父亲的死讯后,赵大郎脑子里昏昏沉沉的,被赵六拉着,躲进了地窖。被地窖里的霉味一熏后,赵大郎才略微回过神来,眼泪忍不住哗哗的流了出来。
赵六虽然曾经被赵大郎打了几棍,羞辱了一番,然而,虽然赵大郎觉得他不配姓赵,但是其他人却不敢这么认为,依仗着自己是赵德同宗亲属的身份,赵六在营中混得还是很不错的。所以,对于赵大郎的恨意,赵六也早就减轻了很多,此时见赵大郎遽遭丧父之痛,便温言抚慰了几句。
而赵大郎在哭了几声后,立刻意识到自己不能在赵六这样的人面前丢丑。擦干了眼泪之后,他在心中细细寻思着日后的出路。
首先,就是要隐瞒住自己的身份,千万不能让官军知道,自己是“黄巾渠首”的儿子。赵大郎也知道,自己平日里得罪了不少人,恐怕到时候,指不定有多少人,排着队去官军那边首告自己呢!所以,还得从眼前这位“六叔”入手,放低一下姿态,央求他帮自己隐瞒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