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刘焉一再强调刺史“位卑权轻”,倒还真把刘宏给忽悠住了,一时间,刘宏还果真觉得,刺史的品秩太低,职权有限,无法胜平叛之任。
“卿可有良策?”刘宏只能向刘焉问计了。
“书曰:咨十有二牧,食哉惟时,柔远能迩,惇德允元,而难任人,蛮夷率服。上古之时,舜帝于天下设立十二牧,镇守地方。前汉之时,朝廷亦曾改刺史为州牧,品秩两千石。因此,臣斗胆建议,请陛下恢复州牧之职,授予其方面之任、专杀之权,如此,方能尽快的平定叛乱,使天下归于安靖。”刘焉答道。
刘焉建议恢复州牧制度,倒也不完全是出于蓄谋。只是州牧制度早就在他心里酝酿了很长时间了,如今见刘宏问到了这个话题,自己刚好有合适的机会可以推出这个想法,刘焉这才顺水推舟的说了出来。
其实,在每个人的心目当中,都会有一个理想国,有了理想国,自然也会滋生出一套理想中的官职制度来,据后世的考证,大名鼎鼎的《周礼》,其实并不是周公姬旦所作,而是战国时期的一些学者,委托周公的名义,自行构想出的一套“理想制度”。
刘焉自然也有这方面的构想,只不过在以前,这些构想更多是刘焉的自娱自乐而已,而州牧制度的提出,也不过是恰逢其会罢了。
但是,身为皇帝,刘宏对一切可能威胁到皇权的事物,有一种本能的警惕。赋予了专杀之权的州牧,那可就真的成了一州的最高长官,权势在某种程度上,比起西汉初期的藩王,可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一旦设立了州牧,朝廷还能控制得住地方吗?
似乎是看出了刘宏的疑虑,刘焉再次进言:“陛下,州牧权重,自然不能每个州部都设立,应当首先在那些边远的和有叛乱的州部设立州牧一职,以观成效。”
“也好,那便先在益州设立州牧一职,持节督诸军平定米贼。若是真有成效,再在其他州部设立也不迟。”刘宏本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性子,州牧制度到底是好是坏,他也懒得详细探究,一切以平定益州的叛乱为要。
不过,很快刘宏又为益州牧的人选发起愁来,他在心中将朝中的重臣一个个的捋了一遍——有些人名望虽高,却没有实干之才,派去担任州牧,恐怕无济于事,平定不了米贼;有人虽然才德兼具,奈何名望、功劳都太高了,要控制使用,不宜再使其建功立业;而有些的人威望,却未免有些欠缺,担任州牧恐怕难以服众。
刘宏想来想去,也没想到一个合适的人选,正有些不耐烦的时候,他一眼瞥见了殿下默不作深,眼观鼻,鼻观心的刘焉,不由得心中一动。
刘焉是宗室,从忠诚度上来说,比较可靠(虽然事实并非如此,但刘宏一直对刘姓的宗亲大臣,有一种特别的信任);素有清名,也不虞他到任之后,贪婪无度,逼凌百姓,使益州的局势愈加恶化;见识非凡,应答有序,可见是个有本事的人。一条条的优点数下来,刘宏突然觉得刘焉还真是个不错的人选。
“君朗,”刘宏亲切的呼起了刘焉的表字:“对于益州牧一职,你可有人选推荐?”
“陛下,州牧乃是要害显职,应该任命何人,全由陛下做主,臣不敢妄议。不过,只要陛下有什么差遣,臣愿肝脑涂地,为陛下效死!”刘焉恭恭敬敬的回答道。
“哈哈哈哈,卿忠心可嘉,忠心可嘉啊!”刘宏心情大悦,继续闲谈了一会之后,便命刘焉先行退下。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刘焉回到了家中。今天的奏对,刘焉可谓是费尽了心思,但出于心虚和矜持,一直到最后,他也没敢主动向刘宏请缨,出任益州牧一职。如今倒好,一场辛苦,极有可能又替他人做了嫁衣裳,而这一回,他可未必再有把柄,能够阴掉自己的对手了。
但上天终于眷顾了刘焉一回,第二天,刘宏下诏,向朝野宣布了设立州牧一事,并任命刘焉为益州牧,持节都督益州诸军,讨伐叛贼。
对于州牧的设立,朝野上下,也各有不同的看法。以卢植为代表的一批大臣,出于公心,出于对大汉长治久安的考虑,并不赞同州牧的设置。汉代的人虽然不知道什么叫“藩镇之祸”,但近有前汉吴楚七王之乱,远有东周诸侯并起,王权衰落的教训,汉人对于地方权力的增强,还是有足够的警惕的。
以袁隗为代表的另一批大臣,则敏锐的看到了州牧的设置,对于他们这些世家阀族好处。不用说,州牧一职,位高权重,不是普通出身的人有资格担任的,到时候,瓜分掉州牧职位的,肯定是各个世家阀族。这样一来,各个世家阀族手中所掌控的权力,可就更大了。
就算不出任州牧一职,各个世家阀族也能包揽家族所在州部的掾属之职,同样可以利用这些职位来操控一州的军政要务,其中的利益,可要比操控一郡一国,更为丰硕。
因此,袁隗等人纷纷上疏,请求在其他州部,也设立州牧一职,由刘姓宗亲、清名重臣来担任此职。
奏疏一上,不仅让刘宏生出了厌恶之心、忌惮之意,更让诸常侍黄门逮住了机会,纷纷向刘宏进言,渲染、夸大士人集团的威胁,请求刘宏再次禁锢士人,免得他们威胁到皇权。
对于一干权阉的私心,刘宏是再清楚不过了,他们夸大士人集团的威胁,不就是想让自己只能依靠他们么?
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