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一把拦在卧房门口,却是不让那人进去。
“你是什么人?想干什么?”林氏警惕的瞧着二伯父请来的大夫,张开双手站在卧室门口,一副护犊子的模样。
“我是一名医者,听说这里有人病重,医者仁心,便过来瞧瞧。”
“胡说,你这么年轻,怎么会是大夫?”林氏怒道。
被一系列突然地事情弄得莫名其妙的众人看过去,果然瞧见那提着药箱的男子分外年轻。他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面白无须,气质尚且年幼,身上一袭青色的长袍,干净整齐,墨色的长发邦成一束,用与长袍同色的发呆系着。
如此年轻的医者,倒是少见。
众人都对他的医术起了疑问。
世人都有这样一个根深蒂固的认知,那便是,为医者,年纪越长,医术就越高明。而年轻的,医术则很难被大家认可。
将众人疑惑的眼神瞧着心里,林氏这时候冲到童枝儿面前,指着她的鼻子骂道:“好好好,我知道你这丫头是不愿意你爹将银子拿来给我的招金治病,所以就整出这样的好戏。枝儿,你的心怎么就这么狠?招金虽不是你的嫡亲大哥,可到底,你们也是堂兄妹,你真的要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吗?”
“四弟,你真是生的好女儿!”
“大嫂………”童知信被说得脸一阵红又一阵白,他瞧着气怒的林氏,张着嘴却是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大伯母,我自然是担心招金哥哥的病,也盼着他早点好,你就不要挡在门口,让那位医者哥哥进去给招金哥哥瞧瞧。”
童枝儿对倒打一耙的林氏也很是气愤,不过她心中理智清明,知道这会儿什么都没做,说什么也是于事无补,让医者进去瞧了童招金的病才是头等重要的。
到时候,一切分明,林氏就是再想抵赖也不成了。
林氏也不是傻瓜,自然不会让童枝儿如意!
“我不会让你找些不三不四的人过来,平白害了我的儿子。”林氏说话间给童知明使了个眼色,童知明会意,走上前来,推搡着年轻的医者往门口走。
童枝儿怒了,飞快的喊了句“二伯”。
童知德立刻将童知明给拉开,院子里不时地回响着童知明的叫骂声。
“你没事吧。”童枝儿走到不住喘息的医者身边,有些不安的问道。
医者抬头,白嫩的脸颊因为方才的动作带上一缕绯色,摇了摇头,对着童枝儿轻声笑了,“并无大碍。”
童枝儿点了点头,走到骂骂咧咧的大伯父童知明和大伯母林氏面前,沉声道:“大伯父,大伯母,多一个人给招金哥哥瞧病,难道不好吗?你们何必推三阻四,而且还要将医者哥哥往外赶。莫不是,招金哥哥的病另有蹊跷。”
童枝儿的眼睛闪过一丝锐利,那洞察一切的目光叫林氏抖了抖。
不可能,她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女娃娃,即便再聪明,也瞧不出其中的门道。
“医者?他一个毛娃娃能瞧得出什么?你不想出银子便直说,何苦还要编排我和你大伯父。”林氏看向童知信和方翠微,冷声道:“四叔、四嫂,你们就是这么纵容女儿胡说的。好,你们不愿意出银子,我也不强求。总归,家里头还有老爷子和老太太在,他们断不会让自己的孙儿就这么没了。”
林氏的一席话叫童知明心中有些慌乱,要是老四真的不给银子,他哪里还有喝酒的酒钱?
“老四,你别听你大嫂胡说,爹和娘一年到头哪里有什么银子,你可千万不能见死不救哇。”
这番话叫童知信和方翠微皆是身躯一震,两人同时走到童枝儿身边,道:“枝儿……”
“爹,娘,”童枝儿望着两人,声音有着颤抖的道:“你们愿意相信我吗?”
她咬着牙齿,小小的心脏却颤抖得厉害。
在这个世界上,面对着与她的身体有着同样血缘的亲人,她第一次问出这样的话。他们是相信童知明和林氏的说辞,还是愿意相信她这个女儿?
半响无声。
童知信和方翠微看着童枝儿稚嫩的脸庞和清澈的大眼睛,久久没有说话。
沉默,是选择前者的意思的吗?
童枝儿的心,一点一点的沉入没有尽头的深渊。
没有人知道,她最在意的,是至亲之人的信任。
倘若信任不在…
童枝儿闭上眼睛,不想让眼睛里快要控制不住的悲伤叫童知信和方翠微瞧见。
对面的林氏和童知明交换一个眼神,得意与欣喜交织。
林氏走过去,笑着道:“四叔,四嫂,刚才我说话没个准,你们不要记在心上,我是太在乎招金了……”
“枝儿,爹和娘,从来都是信你的。我们看着你长大,你是什么样的性子,我们最明白不过。”林氏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她惊骇的瞧着一脸温柔的方翠微和神情宽厚的童知信,身子不由自主的倒退两步。
闭着眼睛的童枝儿,感觉到一双温柔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手心的温度,那么温暖。
睁开眼,方翠微和童知信眼中的信任,叫童枝儿怔怔的滴出一颗泪来,啪的坠在地上,却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冰花,融入泥土,穿透漫步边际的黑暗,光满万丈,将坠入冰寒深渊的童枝儿温暖的包裹起来。
“爹,娘————”
童枝儿哽咽着,再也说不出话来。
此刻的童枝儿,脆弱的好似一经碰触就会消失的模样,吓了方翠微和童知信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