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向晚这几日很有些抑郁,人这一生需竖着走,横着睡,她这成日趴着算个什么事!
勉力撑起身子,顿觉抽痛不断传来,碧菊却不知去了哪里,菁菁被蓝濯捉去练剑去了,她这个重伤之人倒成了无人问津的孤家寡人!
扶着墙壁,小心磨到小轩窗,窗子是六棱格的,窗棂上雕镂着娴雅如梦的楔,撩起薄薄的窗纱,一眼便能看到沐浴在霞光晚照中的云王府。
小楼画中意,小园近芳菲。
隔着轻紫如烟梦一般的玉砌雕阑,恰看到对面吹花小筑中正负手而立的男子,他一手敲着桌面,正与青芜说着什么。
曲向晚心道云王避世,却不知整日在忙些什么?
青芜神色恭谨拿出一封信来,墨华动了动身子,瞥了一眼那信笺,而后回眸向曲向晚这个方向望来。
曲向晚顿时有些措手不及,下意识的缩回身子,却忘记了自己本是重伤之人,这猛然一缩扯动伤口,当下痛的直倒抽凉气。
旋即又暗恼自己反应太大,即便被墨华瞧到,隔了那么远的距离,她也是听不到什么的,料想他也不会拿她怎么样。
做贼心虚想必便是说她的。
正痛的满头大汗,一只手伸了过来,曲向晚瞥了一眼,当下脸色一僵,尴尬道:“臣女觉着窗下听风实乃人生一大妙事,便,便不劳烦云王您……”他轻轻笑,旋即俯身将她抱了起来,曲向晚的脸刷的红了。
“既然晚晚喜欢窗下听风,回头让青芜在窗下给你铺一张软榻,这样便能日日听风轩窗下,夜夜风雅到天明了。”
曲向晚嘴角抖了抖,硬着头皮道:“成日趴在榻上,小女怕是要发霉了,麻烦您转个道送小女出去走走……呵呵……”
墨华挑了挑眉梢,果真转个道向外走去。
红鸾抱着草药冲来,恰看到这一幕,很是夸张的张大嘴巴。
曲向晚脸上红的很逍魂,讪讪的瞥了一眼墨华道:“我可以……”“你是可以。”他瞥向她,“然后扯动伤口,再卧榻数日,本王王府的锅就要被你的药熬漏了。”曲向晚心道:原是担心他家的锅。
话说回来,此时让她下地走委实有些勉强,只是这么被墨华君抱着,哪里还有心思看风景散心呐,光紧张了!
敲看到玉痕一掠而过,曲向晚慌忙道:“哎,我和玉痕相熟,让他抱着我吧,怎敢劳驾云王您呢……”
正飘过去的玉痕一个踉跄,见鬼似的回过身来道:“谁和你相熟,别套近乎好不好。”
曲向晚包了满头黑线。
墨华瞥了一眼玉痕淡淡笑道:“你不敢,他更不敢。”
曲向晚望着玉痕遁走的身形,张口结舌,呃……他,可以敢的,就是跑的比兔子还快。
曲向晚无语了一阵,眼见一路所见府人数只,渐渐的,竟也麻木了,时不时还会伸手对云王府的建筑品评一番,墨华含笑看她道:“晚晚不学建筑,十分可惜。”曲向晚很是矜持道:“小女昔年在九华山时,师父住的草棚便是小女设计的,呃,险险危危倒也住了许多年。”
墨华抱着她紧了紧手臂道:“九华山?”
曲向晚道:“是啊,我幼时本住在九华山下的尼姑庵里,静安师太平日里诵经念佛,便没有时间去做饭,我便去山上采摘野菜,一次不小心从山上滚了下去,折了脚腕,是师父救了我。”曲向晚说起往事时眉飞色舞,那些心酸往事竟不曾在她心底留下一丝伤痕。
他垂下眼睫,声音轻轻:“然后呢?”曲向晚笑道:“师父很落魄,彼时他头发凌乱的像个鸟窝似的,还偏口口声声说他的医术很高明,我半信半疑,答应他若是医好了我便给他半个野菜饼,若是医不好,我便再也不理他了。”
他揽紧她,温声道:“后来你如何跟了徐老?”
曲向晚靠在他怀里,渐渐放松,抬睫处,阳光穿过飞檐枝蔓疏疏落落的落在眼睫上,她颤了颤睫毛道:“静安师太逝去时,九华山满山的月桂都开了,我贪恋那月桂的美丽,一直到暮色降临才回到尼姑庵,我编织了一个大花环,想着松开她她会很开心,静安师太从不曾对我笑过,我掏尽心思想要她对我笑一次,可我抱着花环兴冲冲给她带在头上时,她却一动不动,我想她定是气我晚归,便与她说了认错的话,可是她依然不理我……静安师太离开时唇角是带着笑的……”
她伸手抓住了他的衣,掌心微微有些收紧,旋即抬睫望着他笑道:“所以,她还是对我笑了是不是?”
他望着她清凉的眸光,没有浮云雾霭,没有深沉若渊,只是清而亮的将他望着,他的心便溢出了许许多多前所未有过的东西,每一点都注满了心疼,宠溺,还有许许多多谓之爱的东西。
曲向晚触到他的目光,心头一颤,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逾越了,讪讪收回手道:“四岁以前我都是与静安师太一起,尼姑庵便是我的家,只是静安师太走了,我便无家可归也无处可去了。师父找到我,然后带着我搬到了九华山上,我便又有家了,可是最后师父也走了……”
她眼底涌出湿潮,然终究不愿让眼泪出现,睁大了一双眼笑道:“然后我便到宰相府了。”
九华山的日子虽苦,可她是快乐的,而自从到了宰相府后,她的人生似乎发生了可怕的转折……她眼底百种情绪闪过,继而望着墨华讪讪笑道:“云王,您手不酸么……”
墨华望着她轻轻一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