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十,久违了的厌厌娘娘,终于又出现在了我们这个破败的农家小院里。
她跟李庆抱着半岁的儿子回来拜年。
厌厌胖了许多,本来就长得高,在李庆家虽然钱被李庆娘管得紧,但批发部里现成东西多,李庆对谁都小气精渣,唯独对他的厌厌娘娘却愿意倾其所有,把厌厌养得胖了几大圈,像一扇又高又宽的门板子。椭圆型的鹅蛋脸,变成了胖圆脸,嘴下厚厚一层双下巴,唯有不变的是拧巴的嘴角,与冷漠呆滞的眼神。
李庆比第一次见面时更瘦、更苍老,算盘珠脸儿更瘦小了,半个巴掌就能把他的脸遮起来逗小娃儿躲猫猫。尽透精光的圆眼睛,黯然失神。
这两人站在一起,让我不由想起在大叔叔大婶婶的婚礼上,村里一些猥琐叔叔,哥哥们的嘴上讨便宜。厌厌娘娘跟李庆,才是中风大卡车配夏利车发动机的经典版本,实在太形象了,就如一只小小蜻蜓扒在一堆大大的牛粪上的即视感。
最出彩的是李庆抱在怀里的小娃儿,李庆叫他兵兵,长得真的漂亮极了,是当时为止,小猪见过的最漂亮的小娃儿,非常惹人喜欢。皮肤雪白,圆溜溜的眼睛,睫毛特别长,小嘴肉嘟嘟的。我爹看过后,直呼跟厌厌小时候太像了,兵兵现在的样子,就是厌厌小时候的样子。
这次回来拜年,他们没有拿回一丁点东西,李庆用卡在喉咙坎坎里的声音说:我要抱娃儿,玲艳又拿不动,便没有拿回来!
厌厌马上大声反驳:找么子借口,就是不想拿,反正拿回来他们也不见得愿意吃,放在城里变成钱还好点!
说完那扇又高又宽的白门板,移向李庆身边,朝他瘦小的背上擂了一拳。 //
我娘赶紧打圆场:回来看看爹娘就好,不用提东西,家里不缺这口吃的!李庆前几次提回来的东西,都是马上要过期的破烂货,我娘直接丢进了台阶下的臭水沟里。
吃中饭时,李庆边抱着兵兵,边扒拉着饭粒,兵兵一会嗯嗯着要尿尿,一会哦哦哦的发出饿了的信号。李庆只吃了几口便忙活去了。
厌厌娘娘却生了气,她连吃了三大碗饭后,嘴唇上的油腥子都不抹,大声咒骂李庆来吃得太少,瘦得跟只狗一样,说不准哪天就会死了。
他们当天就要回城里,晚饭大婶婶便准备得特别早,下午大概4点多钟,就把饭菜端上桌子,让他们吃饭。
李庆把兵兵横躺在腿上,兔兔抱着壮壮坐在李庆旁边,逗两个小娃儿玩,教他们互相叫哥哥、弟弟,气氛温馨,祥和。
李庆吸取了中饭时厌厌娘娘骂他吃得太少的教训,晚饭时甩开膀子,埋着又圆又小的算盘珠子脑壳,吧嗒吧嗒狠命往嘴里塞,添了一碗又一碗,要活活撑死的节奏。
我从桌子另一边,瞧着厌厌娘娘。她斜着眼神看着埋头苦干的李庆,脸色越来越拧巴,李庆每次起身去添一次饭,厌厌娘娘的脸色就越发难看。添到第五碗时,厌厌娘娘直接摸起桌子上一个玻璃杯子,朝李庆的乌guī_tóu狠狠砸了过去。
厌厌始终不是精准的投篮人,偏了一点,没有打着李庆的guī_tóu,玻璃杯子朝着正咧开嘴唇哈哈笑的壮壮脸上飞过去。在我们一片惊呼中,兔兔眼疾手快的抬手挡住了杯子。杯子反弹到桌子上,把摞在桌上的几只碗给砸碎了。顿时玻璃碎片与瓷片乱飞,兔兔下意识的把壮壮严密护在怀里,自己的手跟脸上被玻璃渣刮伤,流了点血。
二叔叔气得拿了根扁担,当即把这恶心透顶的两人给赶了出去,警告这俩恶心玩意,以后就在城里过他们的高贵日子,我们这个农家小院不欢迎他们来。
二叔叔帮兔兔清理伤口,心疼得眼圈都红了。
三鸡公在一边尖着嗓子大骂:这个x妹子,实在不像话,越长越没个人样,正月回娘家拜年,把艳妹子砸成这样!怒火冲天的语气里,满含对兔兔无辜受伤的疼惜。
家里没有消毒酒精,二叔叔让三鸡公去傻把式家借一点上来。很快,三鸡公跟傻把式一起跑了上来,傻把式熟练得帮兔兔消毒包扎,酒精擦在伤口上时,兔兔痛得直咧嘴,嘶叫出声,傻把式动作非常轻柔,兔兔叫一声,他就停下来,轻轻吹着兔兔的伤口,眼里的心疼很让人心暖。
7月下旬又到了农民最辛苦的时候,要搞双抢了。
傻把式老爹在水田里忙活时,被泥里的玻璃扎破了脚,流了不少血,伤口里面满是黑黑的泥土,痛得这个钢强的泥腿汉子直冒冷汗。
傻把式跟叔爷爷联手帮他止住血,费了很多时间,总算把伤口里的泥巴弄干净。
叔爷爷担心破伤风或者长毒疮,想用前几年已经还回去的秘术。第一次破戒,对着他的伤口念咒语,念了好一会,叔爷爷沮丧的摇头说:真的还了回去,不顶用了!
叔爷爷知道山上有一种草药,对消毒散於有显著作用。他本想带傻把式一起去山里找,但他早几天就被一个邻居伯伯约好,跟风水仙一起给他们家的新建房子看地基,便交待兔兔带傻把式去山里挖。
叔爷爷之前去山里挖这种草药时,好几次我跟兔兔刚好在山里放牛,他便教我们识别,让我们满山帮他找。聪明的兔兔每回都找得最多,认得特别准,一次都没有弄错过。
没想到他们俩一上山却出了大事。
太阳快下山时,傻把式的喊叫声在村口响起,声嘶力竭,抱着兔兔向家里的方向飞奔。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