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越道:“不必白刃战。”少年们好奇地看着他从靴筒内掏出一把从未见过的武器来,小小的一支,乌光暗沉。“下一轮进攻,你们抢了马,先行突围。”
“队长你呢?”少年们都明白吴越这是要做断后的那个人,此情此境,断后者十有八九是回不去了。
吴越道:“过会子你们便晓得,我的兵器威力极大,他们拦不住我。”这番话糊弄住了几个人,他们点头表示放心——若是没有点本事,队长如何成为他们队长,还能令那位姑娘心服口服?
姬湦与商翼对视一眼,又深深看向吴越,坚定道:“我们不走!”他们两个本就是吴越刻意培养的佼佼者,自是比别人多明白些形势。若是吴越的兵器果真无敌,又何必此时才拿出来?
“你们走,我留下!”气息急促,是腿上受了重伤的章歆。几日奔逃,众人都不曾扔下他,便是最危险的时候,也选择了背负他一同逃跑。到了此时,他觉得够本了,“你们回去搬救兵!我的腿动不了,留下帮队长!”
“听阿歆的!你们两个,要将其余人安全带回去。”腿上令章歆比别人更多了思考的时间,便更明了吴越的打算。吴越对他一笑,露出两排白生生的牙齿,这便是要死在一起的人了。
半个时辰后,夜幕降临。疲惫的酸软从骨子里泛上来,少年们已累到呼吸时都觉得肌肉在疯狂喊痛。便在此时,敌方发动了又一次进攻。
有了上一队前车之鉴,此次的百人队显然谨慎许多,试探着向前行进。顺利推进至五十步的距离,两支弩箭破空而至,将走在最前方的骑兵射落马下。
百人队先是一惊,然后对面又没了动静,只得小心翼翼试探着继续前进。如是三次,猛然有蛮兵发现了什么,用朵颜语大声嚷道:“马!马!”
不待他们反应过来,已有十数人被悄悄摸至近前的汉人少年掀落马下!汉人少年或一人一骑,或两人一骑,用短刀狠刺马臀,军马风驰电掣般飞驰,竟赶在所有人回神之前冲出最内层包围圈,想长城方向逃去。
千夫长大怒:“追!”拍马追去,猛然一声巨响,他忙里偷闲抬头望天——并无雷点,何以会有这样的声响?紧接着胸口一热,人已一头栽倒马下。
亲近士兵抢上前查看,发现千夫长已然气绝,不由大骇:这些汉人,莫不是懂得妖法?先是粮草营中的大火,后是防不胜防的袭击,他们人数虽多,面对这般神鬼莫测的手段,心中却不是不怕的。
“神鬼莫测”的吴越喘息一声,换个位置,借着微弱光线捕捉下一个目标的身影。他为着轻装简行,只带了手枪,此时却想念起自己最合手的狙击步枪来——可惜了,只剩下一匣子弹,而刘苏至今也没能造出合用的特种弹来。
却没有一点怪她的意思,反而要感谢她带给自己战死沙场的机会。瓦罐难离井上破,将军终须阵中亡,这才是军人的死法啊。唯一对不住的是阿甜,不过……没了自己,她的雏鸟情结才能解开,找到真正的幸福吧。
扣动扳机,第二个目标倒下。眼角瞧见章歆也用弩机干掉了两个目标,在心里为这少年竖了竖大拇指,转身扑向下一个目标。
一个晚上,两个人,一把手枪,一张弩机,他们整整阻拦了数千蛮军四个时辰。四个时辰,足够商翼他们突围至长城。
凭借手感,吴越知道子弹还剩下最后三颗。章歆重伤在身,已在混战中下落不明。长城之外,寒风之中,只剩下他一个人,面对千军万马。
吴越不再掩藏身形,他走出藏身之地。东边的天空中有朦胧白光亮起,他背着光,黑色的身影疲惫却挺拔。一步一步向前走去,看见追兵止步不前,远远拉开弓箭。
有骑兵迫近前来,他用最后三颗子弹结果了他们,这才想到忘了给自己留光荣弹。他不很怕万箭穿心的滋味,却自嘲地想道:“若是阿甜于刘苏看见,必要笑我死相槽糕如刺猬。”
万箭齐发,将清晨的空气撕扯出尖锐的呼啸。青年军人闭目,等待着最后时刻的到来——再见了,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