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翊钧忽然问道:“阿茶的茶艺是学自与你?”
“严格来说,并不是。”刘苏微笑一下,“我只是提供了想法,真正完善这门技艺的,还是新茶。”
术业有专攻,她有各种想法,自己难以一一实现,都是交由愿意研究的人去做。
这姑娘和先前似乎不大一样了,赵翊钧心想。在蜀江碧之时,尽管只听她说了几句话,透出的强烈掌控欲便令他心生不喜。
而这一次似乎有所不同,她更愿意与人商量,甚至是将谈话的主动权交给他。
他并不知道这是刘苏在生死关头初窥“无我之境”的门径,心境变化引发的自然反应,只当是自己身份的天然压迫所致。
“阿茶防身的那些玩意,是你给的?”赵翊钧并不打算放过这姑娘。
冯新茶进入襄王府时,身上带了不少可用于防身也可用于害人的小玩意儿,此事可大可小,只看襄王更愿意压下去还是紧揪不放。
“姑娘家,出门在外总要备两样防身,家人才能放心啊。”又是这样轻描淡写的回答!
可赵翊钧很清楚她给冯新茶备下的根本就不是两样而是令他王府侍卫长周衡瞠目结舌的一大堆!
若不是有这个原因,周衡也不会非要在他与客人会面时侍立一旁。好在几个月来冯新茶并无异动,否则刘苏接回去的就不一定会是活生生的大姑娘了。
“殿下,我不仅仅是商人,更是江湖人。武人解决问题的办法,向来是如此粗暴简单的。”刘苏看看暗中警惕的周衡,“这一点,想必你的侍卫长很清楚。”
被点名的周衡无奈对着郎君的目光苦笑一下,算是默认。
那边刘苏忍不住抢过了话语主导权:“殿下可知,我们江湖人总有些见不得人的消息渠道?”
见这句话勾起了赵翊钧一点子兴趣,刘苏才继续说下去,“代地,颇不太平。”
赵翊钧皱眉,代地的不太平早在官家即位之时便有了……
不对,若仍旧是那些旧手段,她何必特特说与自己?难道是——代王终于耐不住,要动手了?可这与她又有什么干系?
姑娘不笑的时候,面容冷峻而严肃,“殿下是官家唯一嫡出的兄弟,一旦代地起事,殿下必是众矢之的。我受人之托向殿下示警,还盼殿下多加小心。”
赵翊钧沉沉盯着刘苏,说什么受人之托,依他看,是她自己向他卖好的可能性更大些。
“你的目的是什么?”他身居庙堂之高,深知皇权更迭甚至不会影响到安分百姓,更何况是身具武艺的江湖人。向自己示好,于她又有何好处?
谈及利益,于少女而言已是说完了正事。她不置可否地笑一下,“殿下,我是商人啊。”商人,从“奇货可居”的吕不韦起,做的便是投机生意。
“实不相瞒,我是有求于殿下的。”这时候,她倒不提自己还是个“简单粗暴的”江湖人。
有求于人才好,若她无欲无求,他便要怀疑她意图不轨了。“你有何事?可说来听听。你来示警,我便承你的情。”
刘苏深吸一口气,“我想请殿下帮我寻一个人。”襄王不可能轻易承诺与她合作,动用朝廷的力量打击千烟洲,但寻人这样小小的人情,他是会答应的。
“寻人?”他已做好了面对刁钻要求的准备,若是不合理,自然要推拒了。只是寻人,却太简单了些。
“是。我要寻一个人,事实上我已找了他许久,但至今杳无音讯。因此我想借殿下的力量替我寻到他,此大恩德刘苏永世不敢忘,为殿下肝脑涂地亦在所不惜!”
她自然不会为了赵翊钧轻易肝脑涂地,可若是能找到那个人,便是肝脑涂地又何妨?
迎着少女期盼的、热切的、真诚的目光,赵翊钧点点头。动用遍及各地的官府力量寻人,在他不过是家信末尾向兄长报备一声的小事,却能换来一个江湖人的忠诚,无论如何是划算的——据周衡估量,这姑娘武艺不在他之下。
刘苏大喜,抱拳为礼又觉分量不够,遂深深福下身去,连福了三下,才在赵翊钧虚扶下起身。
赵翊钧心道,这姑娘行事作风都不大像女子,唯独福礼之时,颇有韵味。
那厢新茶已收拾好行李,见自家姑娘正对襄王深深作礼,只当是为了自己赔礼,心底不是滋味。忙趋前道:“姑娘,我可以走了。”
“新茶,不是因为你啊。”不必觉得我因你而受了委屈。又转向襄王,“殿下,我与新茶不会走远,就在襄阳城里,暗中保护殿下安全。如有驱遣,只需到百万商行寻我。”
是日起,襄王府便多了一位特殊的门客:刘苏很快将自己定位为“门客”——自春秋以来,便拥有改变历史力量的独特人群,贡献智慧或力量,收获尊重与供养,保有独立的人格与行为方式的一群士人。自然,她会贡献的是武力。
襄王亦是如此想,如今形势,若要拘泥于礼法,无异于将自己与兄长送到代王案俎边,任其宰割。
同时,他已行文金陵知府,令其彻查两年多前可能有过的凶杀案,并以金陵为中心,周边府郡都开始寻人。
事实上,自听说刘苏要寻的人的名字开始,周衡只恨自己未能早些意识到这姑娘就是个祸害并加以铲除——她要找的是刘羁言!
当年大名鼎鼎的倾城“落雁”!
不论是寻仇还是寻亲,与倾城四绝有牵连的人,就不该出现在他家郎君身边!
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