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千万人中,他风姿独绝,只需一眼就刻进她心底,永世不忘。
尽管那人不太像她最后一次见到他时的模样,甚至不比金城那个赝品更像从前的他。可他一俟出现,便能牵走她全部心神,令她眼中再看不到别的人。
那个人,分明就是她的阿言啊!
阿言,原来你在这里啊。我走了好远,找了你好久,久到快要绝望的时候,你终于出现了。
阿言,阿言,三年了,我终于找到你了!
“阿言——”她叫他的名字,不敢大声,怕惊了他,再也找不到他。
可是,阿言不答她。他甚至没有看她一眼,只是盯着捧在手中的描金团花红漆食盒,将一切人排除在他的世界之外。
她进不去他的世界。
泪意上涌,她努力将其压下去。泪水会使双眼模糊,而她需要好好地看着眼前的人。
她几乎是贪婪地看着他。他的表情是陌生,毫无干系的那一种。
“阿言,你不认得我了么?”
好吵。无咎早已练就忽略外界声音的绝技,此时却被打搅得不得不掀了一下眼皮。
只一瞥,他重新垂下长长的眼睫,面无表情,不言不动。她眼里的情绪太激烈,有无数星辰在里头出生和毁灭,那会毁掉他平静的世界。
感觉到阿言那一眼里的陌生与抗拒,刘苏潸然泪下。
蓦然眼前一黑,全身血液都在向外涌动:毒发了!
几年间,“优释昙”余毒频频发作,每每使她痛不欲生。纵有师门浮戏山的药物压制,她至今仍是一脚踏在鬼门关内,不知几时便会死去。
不要吓着他……
刘苏慢慢转身,脚步虚浮地向外走去。
每一步都像行走在刀锋上,血液奔流得几乎要撞破血管喷涌而出,每一寸皮肤都承受着烈火焚烧般的痛苦。
一步,又一步。
终于走过粉墙拐角,到了他看不到的地方。她脱力地靠在院墙上,吐出满口鲜血,缓缓坐倒在地。
周衡收到消息,王府的女门客口吐鲜血晕倒在院墙下,不由大为紧张。
一探脉搏,凌乱得令人吃惊——脉象乱成这样,怎么还能活着?
见识过她的武力,能伤她至此的人,对殿下是莫大威胁。周衡匆匆赶往园中探查,那处却只有一个痴痴呆呆的无咎。
无咎……周衡从来都觉得,他绝不是一个痴呆的园丁。但无论他怎样逼问,无咎只是毫无反应。因此只得将无咎暂时看押在他住处——无咎本就安静,瞧着窗外树叶,便也安安静静过了一日。
次日午后,女门客醒来,脉象即行恢复。周衡心知不妥,她这般,绝非长寿之象。
然而除了殿下,他一贯是不管别人的。因此只是向赵翊钧禀报了女门客晕倒,并他软禁无咎之事。
刘苏醒来的第一句话是“阿言……无咎怎样了?”
朝雨闻言,停下手中碧荷红莲的绣活,脆声道:“听舞雩阿姐说,无咎冲撞了姑娘,如今被关起来了呢。”
刘苏闻身坐起,身子软得令自己也惊了一下。试着提气,苦涩地发现丝毫提不起气力——毒发后,是她最虚弱的时刻。
阿言,我本想再走远一点。谁知还是连累了你。他们会怎样对你?
阿言,你可以不记得我,只求你不要有事。
闭了闭眼,刘苏喘道:“去请周郎君来!……不,去告诉周郎君,与无咎无干,请他不要为难无咎。快!”
朝雨答应一声去了,刘苏闭目,再也掩不住绝望之色。
她想过阿言身受重伤,因而无法与她团聚的情形;也想过他被人关押胁迫,乃至于残疾;甚至设想过他可能失去关于她的记忆。
却怎么也没想到,她终于寻到他时,他不但忘了她,甚至不愿与她有丝毫交流。
阿兄,你抗拒我,那我就不去见你。
阿兄,只要你好好的。
夜凉如水,赵翊钧难以入睡,步出房门。因白日里听周衡说起女门客伤势,他放心不下,不觉走到刘苏门外。
站了一时,念及对方毕竟是女子,夜间不便招待自己。本欲离去,不料听见了一声压抑的低泣。赵翊钧心下一跳,示意周衡开门。
周衡略一犹豫,终于抵不住自家郎君的眼神,伸手在门闩位置轻轻一拍,只听“啪”地一声,门闩应声断裂。
赵翊钧推门进去,周衡隐退。
刘苏警觉:“什么人?”
赵翊钧道:“是我。”余下,便是无边无际的沉默。
房中一片漆黑,赵翊钧举步,才三两步,便在黑暗中痛“哼”了一声。
周衡叹口气:不会武功的郎君,果然会撞到室内陈设。从外打开窗户又迅速退下。
借着窗户照进的月光,赵翊钧走到床前。这一举动大违他自幼被教诲的君子之道,却不知为何,令他心下隐隐快意。
刘苏坐起,疑惑地看向赵翊钧。她精力不济,思绪远不如平日清明,又哭得满脸是泪,一缕鬓发被汗水黏在腮边,此刻在赵翊钧看来,表情迷糊得可爱。
脑中一空,赵翊钧忘了自己本要说什么。鬼使神差地,想要伸手替她将那一缕乌发捋到耳后。
他忘了避嫌,她忘了躲闪。直至温热的手从耳畔离开,她才惊了一下:“殿下?”
顿了一下,忽略耳廓边的温度,她问:“殿下来此,有何事?”
她说话又变成了这样的公事公办,赵翊钧心下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