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仲与莫离对视,只觉心中痛楚更胜,不由得抱紧了怀中的两个孩子,沉声道,“我明白了。”
莫离抿着嘴拂过宋靖的发丝,终是露出了一丝让人看不懂的笑意,“那我们即刻出发,拜托先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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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仲带着莫离偷偷离开,将宋靖的尸身埋在通往白廉镇官道外的树林里,不惑阁中下葬的,只是宋靖的衣冠冢。宋勤宋谨留在阁内,主持丧事,只要无人发觉宋靖尸身不在棺中,便不会有人打扰宋靖安眠。
任仲看着莫离规规矩矩对着那个既无碑铭也无坟肚的坟磕头。后来,他慢慢站起身,转头看向任仲,平静地开口,“先生,若我身死,还得劳烦你走上一趟,不必立碑添土,只要是跟他一起便好。”
他很平静,平静的有些吓人,任仲虽知无用,却仍开口安慰了几句,他却说,“先生不必为我忧心,他走了,我还得活下去,不惑阁、宋勤宋谨皆是他挂心的,如今,还不是我可以撒手的时候…”
任仲看着莫离的表情,莫名心悸,他按住前胸,突然动摇了,他或许真的如宋靖所说,做了狠心之事而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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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之后,任仲带着宋勤再次站在了白廉镇官道旁的树林之中。
他看着宋勤同十年前的莫离一样,规规矩矩对着那个既无碑铭也无坟肚的坟磕头,唯一不同的,便是此处埋葬的尸骨已成了两具。宋勤的眼圈泛红,低着头与宋靖说话,“父亲,爹爹他太累了,你莫要生气。”
父亲与爹爹么…最后,果然还是遂了宋靖的心意。
莫离是自杀的,服毒自杀。否则,以他的功力,又怎会轻易身死。
那毒物是任仲整理宋靖遗物时,在其易容所用的笔杆中发现的,无色无味,藏的极深,量不多,却足够慢慢制人于死地。
莫离偷偷将毒物取走,自行服下,没有告知任何人,直至毒物侵及其心脉,回天乏术。
任仲还记得莫离死前紧紧抓住自己的手,虽虚弱,却仍是在笑的。自宋靖死后,他已经许久没笑过了,“先生…我熬了这许多年,终是等到这一天了…”
“我怕主子等的太久…他耐心不好,若是等不及,转了世轮了回,我又该怎么寻他?”
“我答应过主子,要护宋勤宋靖周全,不能将不惑阁大小事务都压在他们身上…”
“可我一个人,被主子留在此地,太久了…先生…我有些痛…”他面色煞白,不住呼痛,任仲死死抓住他的臂膀,却阻止不了他的抽动。
“先生,你说,他怎能如此狠心,留我一人在此处…”
“现如今…我…终是可以去陪他了…”
“先生,你定要与他说,千万别怪我…我尽了力,他千万不要避着不见我…他会见我的,对么?”
任仲的眼泪顿时便滑落了下来,“他怎会不见你,怎会怪你,他如此狠心,又怎敢怪你!”
“是么…”莫离勉强动了动,终是撒了手,慢慢阖上了眼睛。
任仲感觉到属于莫离的气息消失,周遭空落落的,除了站在门口不愿进来的宋勤宋谨,便再无生气。
他终于意识到,世间众人,或早或晚,皆逃不过一个死字,死了的无非是尘归尘土归土,活着的,却要将死了的丢下的一并负于背上。
性命与之死者,乃是最无望得到的,与之独活者,却是最沉重的枷锁,他独自背着思念回忆,慢慢直起身子向前,却又如同被计算好的,再次被压弯了身子,一步两步,直至再也迈不开脚步,走到生命的尽头。
任仲走了神,待他反应过来,宋勤已然站起了身。他盯着平坦的地面,颤声道,“子安,你说的对,我…做了错事…”
被留下的,是最痛苦的,莫离十年便成了如此模样。而被自己抛下的卓谦之呢,时隔四十余年,他会在何处,又会是什么模样?
他竟不敢去想。
“你若是有事,我绝不苟活!”
“谦之,成婴之后,可别忘了帮我报仇雪恨…”
“先生你…怕是做了狠心之事而不自知。”
“先生错了!”
任仲闭着眼,在宋勤担忧的目光中流下泪来,谦之,我做了错事,且是不可饶恕的大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