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008年,北京奥运会,普睿与父母坐在鸟巢的观众席上观看了开幕式。
当脚印形的烟花一朵朵相继点亮古城漆黑的夜空,当唯美的画卷缓缓展开古国千年的风貌,当古老的颂歌响彻世界同步的每一个直播:
“古代不朽之神,
美丽、伟大而正直的圣洁之父。
祈求降临尘世以彰显自己,
让受人瞩目的英雄在这大地苍穹之中,作为你荣耀的见证。
请照亮跑步、角力与投掷项目,
这些全力以赴的崇高竞赛。
把用橄榄枝编成的花冠颁赠给优胜者,
塑造出钢铁般的躯干。
溪谷、山岳、海洋与你相映生辉,
啊!永远不朽的古代之神。”1
转世的我和周围千千万万人一起,为这场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盛事欢呼着。却不知道,它对我而言的意义竟远远超越在场的每一个人。
奥林匹克,它是我的梦。
恢复神识后,我仍旧常常回忆起在作为人类的短暂生命中所见证到的奥林匹克精神。百感交集,热泪盈眶,一切情绪都不足以阐述,当我终于确定时空轮转,终有一天,亿万后人将站在我的遗址上实现真正的‘公平、公正、公开’,将踩在我的骸骨上建立伟大的‘更高、更快、更强’……这意味着梦想的最终传承,意味着人类的最终胜利,意味着此刻对众神的退让并非一无所获。
更意味着,奥林匹克运动会,它将成为后世唯一能完美结合竞争与友谊、自由与和平的盛事;唯一能将全世界团结在一起的盛事;唯一能暂停硝烟与争战、饥饿与贫困,让所有灵魂都平等站立在绿茵场上的盛事……
公元2012年英国,伦敦。
公元2008年中国,北京。
公元2004年希腊,雅典。
公元2000年 澳大利亚,悉尼。
公元1996年美国,亚特兰大。
公元1992年西班牙,巴塞罗那。
……
公元前16776年希腊,奥林匹亚。
第一届奥林匹克运动会,由我,珀罗普斯,亲手开启。
……
……
事实上,第一届奥林匹克运动会比人类书籍上记载的公元前776年整整提前了一万五千多年,规模也并不如后世想象的那么盛大,前来参加的仅有三个国家——珀罗普纳索斯,多利亚和斯巴达。更加不幸的是,运动会开幕的前一晚暴雨倾盆,雨水将露天场地里预备的器材泡到浮胀,以至于原本计划的五项全能比赛不得不临时换成场地跑。
——只有192.27米的场地跑。
现场除了二十几名参赛运动员外,看台上的观众寥寥可数。天界的神祗们没有一个前来,哪怕是阿尔忒弥斯和厄洛斯。
但这些并没有令我沮丧,在比赛前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即使这场简陋的运动会最终只剩下我一个人站在竞技场,也不能消磨我的决心。
进入奥林匹亚竞技场之前,我换上了一套只有在重要场合才会穿的礼服:纯白色的希马申垂过脚踝,海蓝色腰带,腰带上镶嵌一排指甲盖大小的钻石,肩膀上坠着海蓝色流苏,正好搭配手臂上的蓝宝石臂环。
侍女吉娜捧着王冠进来,动静不小地惊呼:“殿下,您这样出去会令整个竞技场都窒息的!”
我低头看了看:“要不换套朴素一点的?”
吉娜踮起脚尖给我戴上王冠:“殿下,您已经够朴素了——只是因为再璀璨的钻石也不能夺走您的光芒——可惜我不能亲眼目睹您登上祭台的风采。”
我有些难过,把手按在她的肩膀上,起誓般说道:“相信我,总有一天,我会让所有人,无论男女老幼,都有资格进入竞技场……”
吉娜后退了一步,脸上红扑扑的:“嗯,我永远相信殿下。”
我庄重地看着她的眼睛,点了点头。
欣慰的是,在后来的岁月里,我始终记得这个承诺,并为此奋斗了很多很多年,直到吉娜的生命如枯叶般飘逝,安然地去了冥府……直到连我自己都消失在茫茫天地之间。
但令人痛心的,是我一次又一次无可奈何的妥协,使太多理想因现实而化为海面泡沫。经年后的我终于明白自己所缺少的一份魄力,而恰恰,这魄力就在那个少年人身上。
这大概是唯一一件让我觉得庆幸的事。
走出更衣室,走进竞技场,两排侍卫紧随我身后,踏着整齐的步伐。
克里特七弦琴,陶鼓,竖琴以及芦笛声混合的音乐奏起,这是一首关于宙斯的颂歌。
代表三个国家的旗帜和各色彩旗在狂风中摇曳,猎猎作响。
我目不斜视,步履稳健地登上祭台。
乌云如翻滚的浓墨,遮盖住天地间仅剩的光。一道闪电劈过天空,仿佛泰坦神斧面炸开的魔影,观众席传来一阵阵惊慌尖叫。
我面无表情地接过侍卫递来的弓箭,淋上油,点燃,瞄准百米远的火炬。
惊雷让大地都震了三震,转瞬间,大雨如倾注。
同一时刻,我手中的箭矢如光般飞了出去,正中目标,圣火在狂风暴雨中点燃!
我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仰头看着圣火,仿佛看到了人类的曙光。
尽管很艰难,但是我终于迈出了第一步。
接下来更艰难的是,我要迎着疾风骤雨,大声宣讲我的誓言——“水是万物中最好的……”不过才张开一点嘴巴,狂风就直抵肺部,我不得不埋下头用力咳嗽。
风声夹杂着观众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