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姐儿这厢不声不响地回了纪府,要说当家主母周氏不知情,那便是假话。纪大爷本也未想过能瞒住了她,这不,前脚刚走碧霄馆出来,半道上就遇着了上房来的丫头。
“大爷且留步。”丫头屈膝做了个福,“太太请您去一趟。”
纪大爷立在原地静了片刻,方颔首跟她去了。
“你如今好大的能耐!”不及纪大爷近身行礼问安,端坐于堂前的周氏便忍无可忍地一声喝去。素日来维持的端庄仪态,霎时间一并瓦解,“她是有多大的能耐,竟能将你们兄弟二人的心一并勾上,祸害一个便还罢了,如今你这番作为,又该如何解释!”
周氏这番话说地咬牙切齿,似是对佟姐儿有着深仇大恨,纪大爷见了,不免暗暗心惊。
“娘,佟姐儿一事你我心知肚明。”纪大爷话音一顿,抬头对上周氏那微变的脸色,淡淡道,“儿既将她接回来,必然已有对策。不日便会将她送往异地,在府中逗留也不过短短几日时间,还望娘到时多尽长辈之德,莫要一错再错。”
纪大爷这番话可谓暗藏玄机,周氏哪能听不出其中之意,只她从未觉得自己有错,千不该万不该都是佟宛玉那个小贱人自个惹下的祸端,如何能算到了她的头上!
她在薛家待了近半月才脱身,薛二那等好/色之徒又怎会以礼相待,想必是早叫他破了身子,如今又猛然被接回府,难道真要她的江儿娶个残花败柳为妻!周氏只消这般一想,一双眼睛就好似要怒地喷出火来,这让时刻注意着她的纪大爷,心下更生怨愤。
“甚?”周氏一下回过神来,稍敛了怒色,微讶道,“送往异地?是何处?”
“此事还容儿再作考虑,权衡之后再作答复。”纪大爷显然对她含怨在心,并不想告知于她。
周氏脸色一瞬间难看至极,眼睁睁看着长子行礼告退。
“这个逆子!竟叫那狐媚子勾住了魂,枉我这些年来予他的期望!”周氏气地拂袖扫落一只杯盏。
“啪嚓”一声碎在了曹嬷嬷心坎上,“我的太太,可别再恼怒了,大爷方才可不就说了,没个几日就要送走的,到时天高地远,咱就再不必为个小贱人操心了。”
“真恨不得立刻就将她送走!”周氏咬牙切齿,“只要她一日在府,我便一日不得安宁。”
周氏自然难以安宁,原因无他,无非就是担心纪大老爷一味愚孝,真个将江儿与那小贱人配做了一对。不出薛二一事方好,她且忍着,可如今要个破鞋做她的儿媳妇,那是如何也不能!
她如今旁的不忧,就怕这佟姐儿久不离府,纪大老爷一发话给两人真个定下了婚期,到时她又不好泄露了佟姐儿身上出的一桩丑事,怕就怕到时只得吃下这个哑巴亏,害了江儿一辈子!
周氏是打心眼儿里将佟姐儿当做了她命中的克星,但凡一涉及佟姐儿的事,周氏只消听上一回,过个不久定要头疼不适。大夫诊过几回皆道她月子里受了风,可她却死不认此理,偏就觉得是佟姐儿命里克她。
可论周氏暗里再是如何,人前却仍是一副慈母姿态。
翌日,晨。
佟姐儿这回既吃了周氏赏的闷亏,心里便也看透了其人,若说往日于她还有些孺慕之情,到了如今也该消失殆尽。
堂前,周氏满面和蔼地拉住她的手,于她引见,“这是曾家姨母,这是芳姐儿,比你大上一年。”
佟姐儿抿一抿唇,同两人见了礼,落了座还不忘打量一回那个所谓的芳姐儿。这芳姐儿生的不如她娘秀气,倒是有些大方端丽的模样,宽额大眼,肤色白中蕴红,身段高挑饱满,与屋里一众姑娘相比,很有番特别风味儿。
佟姐儿暗暗打量一回,方收回视线。殊不知,那芳姐儿也将她打量了几回,她那双眼睛不似佟姐儿悄悄地去瞄,反倒大大刺刺地将她从头扫到脚,佟姐儿被她看的微有不适,慢慢侧过了身子。
“姐妹两个想是头一回见面,正各自生奇呢。”周氏将两人动作看在眼里,笑道,“也罢也罢,姑娘家家的便都出去,留下你们曾姨母在这便可。”
待几个姑娘都出了屋,曾姨母方搭上姐姐的手笑起来,“姐姐藏得好深,江儿这媳妇貌相极美,倒是世间难能一见的绝色。”
“你这张嘴啊。”周氏没好气地推开她,头一回同她正面提道,“俗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我的心意你还不知,何苦再三前来套我的话?美貌是美貌,可碍不住身子自小落下了病根,却是个无福之相。”
曾姨母觑她一眼,见她面色不似作假,方彻底放宽了心,一时喜上眉梢,“我们芳姐儿虽是模样糙了点,可身子骨却是极好的,姐姐瞧一瞧,可是个有福之相?”
“芳姐儿极好。”周氏啜一口茶,才又道,“是个有福之相。”
曾姨母一时乐开了花,活似已经看见了日后的富贵日子。
这厢几个姑娘出了堂屋,相拥着入了花厅,几人多日未见佟姐儿,难免要表达番姐妹相亲之谊。
“你这般长时间未出院门,整日一个人的,可觉寂寞?”惠姐儿一路挽着她来到二楼坐下,想是怕这晨风吹坏了她,便又使了丫头前去合上窗子。
这花厅,实际该唤作花楼才对,分一二两层楼。一楼有顶无壁,实为厅,二楼却是设成了楼阁,平日观景小憩倒是皆可。每年入了春,此地便为府中姑娘常聚之地。
“劳大姐姐挂心,一人虽